【王海成、言行一 著】

　　上期回放：

　　每天，五朵梅面朝西方，为那些仍然走西口的男人大声唱着“花儿调”，祈盼自己的男人平安归来。

　　惊喜不已的王洛宾快速记下这支“花儿”的旋律和五朵梅断断续续的词句。他真的不敢相信，六盘山下的小镇，会有这样富有情感和真切动人的歌喉。在五朵梅自编自唱的“花儿”中，强烈的音乐性和委婉的叙事性融为一体，这是充满西北风情的民歌珍品。

　　这歌声让王洛宾似乎也看到了背井离乡、背着干粮的男人们，在荒漠中艰难地向西走去。五朵梅的歌声早已停止，可王洛宾依然深深沉浸其中。五十多岁的五朵梅，嗓音还是么清亮，她唱的“花儿”，曲调抑扬顿挫，歌词自然淳朴。王洛宾感受到了五朵梅对生活的理解和诠释，这在大学课堂上是永远学不到的。

　　塞克看出了王洛宾的心思，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洛宾，听听五朵梅唱的这支‘花儿’，你还去什么巴黎？”

　　心潮难平的王洛宾躺在谷草铺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难道正宗的抒情歌曲注定就在西洋？中国民间音乐的源头到底在哪里？五朵梅的歌属不属于中国风格的抒情歌曲？

　　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天快亮的时候，王洛宾心中有了答案：“我为什么非要去巴黎？有什么理由说西洋歌曲抒情而中国的音乐不抒情？难道五朵梅唱的‘眼泪的花儿’不是最好的抒情音乐吗？”

　　“五朵梅的歌子最抒情，最有浓郁的乡村气息！有对真实生活的叙述和感受——这就是东方的抒情，这就是中国的抒情音乐！”

　　如醍醐灌顶，王洛宾若有所悟。西部的土地生长着民歌和音乐的繁茂森林，这些根深叶茂矗立于天地间的音乐之树，既有了无边际茁壮成长的广阔空间，也有草甸溪流般的柔媚和纯净。

　　大西北有最美的歌谣，天边有最美好的歌在等待他。一度向往巴黎的王洛宾，现在真正感到音乐工作的本质就是能把普通民众的音乐语言升华为完美的音乐艺术。

　　五朵梅为王洛宾开启了中国西部音乐的门扉，引导他从此走进丰富多彩的西部民歌世界。多年后，王洛宾重新改编了五朵梅唱的“花儿”：

　　走哩走哩着越远（哈）了

　　眼泪的花儿漂满了

　　哎嗨哟的哟

　　眼泪的花儿把心淹（哈）了

　　走哩走哩着越远（哈）了

　　褡裢里的锅盔轻（哈）了

　　哎嗨哟的哟

　　心上的惆怅就重（哈）了

　　改编后的《眼泪花儿漂满了》与五朵梅唱的“花儿”相比，旋律和语言，都有了很大程度的升华。

　　王洛宾感慨地说：“中国的民歌有一半是民间文学，最美的旋律、最美的诗就在西部，就在自己的国土上。大西北的民歌有着欧美音乐无法比拟的韵味和魅力！”

　　后来，王洛宾曾经在兰州和临洮一带大量收集“花儿”。在兰州，他听到黄河羊皮筏子上水手们在唱“花儿”；到临洮，又发现洮河木排上水手们也唱“花儿”。黄河里流的是“花儿”，洮河上漂的还是“花儿”，置身奇妙的“花儿”世界，他觉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再深入研究，王洛宾发现“花儿”在甘肃、宁夏、青海最为流行，并在不同地域呈现出不同的风格，仅是甘肃的“花儿”，就有河州、岷县、临洮唱腔之分。除了地域音乐风格的细微不同，还存在汉、回、东乡、撒拉、裕固、保安等民族演唱风格上的差别。

　　有了民歌的吸引，在王洛宾的心目中，西北的群山不再是一片荒凉，它昭示出生命的沉静；葱绿的草原和洁白的牛羊不仅仅是幽美，它们隐藏着大自然的勃勃生机。这块土地上生长出来的民歌，每一首都发自人们的肺腑，带着原始的质朴和美丽。

　　《眼泪花儿漂满了》最初搜集、改编于1938年，由于作者王洛宾命运的多变，迟迟于20世纪90年代才发表。

　　王洛宾没有想到，当他举步踏上了漫漫的丝绸之路，在六盘山下第一次听到“花儿”这种独特的西部民歌形式，也从此开始了他传奇色彩的西部之旅。

　　后来，每当提起往事，王洛宾总是风趣地说：“感谢六盘山下的五朵梅，把我挽留在大西北半个多世纪！”

　　下期预告：

　　老大娘气愤地大声叫喊着说：“姑娘，看他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你还给他吃呀！”王洛宾笑了，忙解释说：“大娘，我们刚才是在演戏呢，我没有真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