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30年，中国几乎所有人的“钱袋子”都较从前变“鼓”了。尤其是在国际上，国家的“钱袋子”也是鼓鼓的；中国的游客、留学生，到了国外，也开始被当作富人。人们开始关注，社会财富的“大蛋糕”是投资出来的，生产出来的，还是分配出来的？目前，中国社会各阶层的“钱袋子”又呈现出怎样的众生相？贫富差别在中国有什么表现，核心问题是什么？缩小贫富差别又有什么对策？

　　毛寿龙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执行副院长，中国政府制度创新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学政治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公共政策与安全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特聘研究员，公共政策研究中心理事、监事。中国行政管理学会副秘书长。

　　1 “大蛋糕”从哪里来？

　　社会财富的“大蛋糕”是投资出来的，生产出来的，还是分配出来的？事实上，对“市场”而言，蛋糕是投资出来的，是个人创造出来的。没有需求的蛋糕都是浪费的蛋糕；有需求的蛋糕，是有价值的蛋糕；而把浪费的蛋糕变为有价值的蛋糕，是企业家。对企业而言，蛋糕是生产出来的，只要有生产，就是蛋糕，大家就有收入。对政府而言，蛋糕是分配出来的。政府一定要公平分配蛋糕，至少每个人一小块——不能让太多的人没有蛋糕，也不能让极少数人占据大部分蛋糕。

　　2 农民的“钱袋子”怎么样？

　　30多年前，农民的生产状态是集体劳动，按劳分配，吃大锅饭，却可能吃不饱肚子。如果农民能有1%的自留地，就能确保不饿死。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源起于1978年11月24日，安徽凤阳小岗村的18位村民率先搞起的生产责任制。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加以确定后，开始向全国逐步推广。1982年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正式确立，解决了温饱问题。然后又出现了中国第一批万元户。然后，农民连续多年的收入停滞，缓慢增长，不少农民汇入劳动力大军，进入沿海和大城市，成为移民劳动大军，获得“劳务收入”。

　　农民靠什么来提高收入水平？辛勤劳动，提高劳动技能，这是中国农民的传统方法，但空间有限。关键还是依靠：改善产权激励，提高劳动积极性和相关要素投入；农产品深加工；高质量的农产品发展生态农业；吸引更多的外来资金投入；还有就是政府扶助政策，比如政策性贷款。

　　3 白领的“钱袋子”能鼓起来吗？

　　1977年恢复高考制度，给了人们空前的改变命运的机会。高考，培养了一大批专业人员。他们成为各种政府机构或组织的专业人员。其中，医生，科学家，律师，会计师，IT从业者，公司高管，股票操盘手，企业咨询，培训师……都有良好的专业训练，有稳定的工作，有跳槽的机会，有官方身份，也有社会地位。他们是当前中国社会的中产阶层的中坚，是“个税大户”。

　　一个基本的判断是，白领阶层也都普遍能认同自己的社会身份；白领，不会穷，但很难让自己的钱袋子像企业家那样鼓起来。白领的优势在于各自的专长，术业有专攻，要让收入不断增长，完善自己的“独门武功”很必要。

　　4 企业家“钱袋子”怎么变大？

　　30年前，我们的第一批经商致富者曾是农村小商小贩，进了城，搞全国经营。第二批企业家依靠实业和商业致富者；第三批依靠股市、金融市场致富，比如杨百万；第四批靠房地产致富者。

　　目前，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继续发展，有一部分移民，还有少数陷入“市场原罪”，进了监狱。

　　企业家的出现，是市场经济活力的表征，因为市场经济给人提供了挣钱的机会。同时，企业家也是没有等级，目前社会道德评价不高，而且面临很多法律风险的一个人群。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是，“富二代”不愿意接班，不愿意打拼，更愿意安稳工作。

　　社会需要更多创业的人，需要更多人成为合法的企业家。因此，法律法规要保护企业家合法的经营权，财产权；改善企业家的经营环境，投资环境，提升企业家的道德地位。需要明确的是，依靠政府分配，发不了财，对企业家来说，要有绝活，市场承认了，就有你的高收入；要趋向市场，哪里市场发达，哪里有市场发展的空间，哪里经济有自由，哪里就是你发财致富的地方。

　　5 公务员“钱袋子”该鼓起来吗？

　　目前，公务员的状态发生着一些变化：公民社会渐进，民主法治意识的提升，高级官员正在“非神秘化”；中级官员因职位而拥有权力；低级官员都是一线操作人员，正在职业化，专业化，他们只有具备专业素养，才能拥有位置——比如，如果交通警察不谙熟交通法，就没办法执法。同时，“官本位”依然严重。

　　与此相对应的是，目前官员是较低的工资，较高的福利，有职务消费，一些人还在“权力寻租”。但是，政治家的钱袋子，永远不应该鼓起来。公务员可以高工资，可以转暗补为明补，可以工资岗位化，保障社会化，但要“去特权”。

　　目前，不少大学生毕业时面临的艰难选择：要身份，要户口，要知识，要权力，还是要钱袋子？如果大学生想要让钱袋子鼓起来，大家都应该去创业，而不是都去挤“公务员考试”这座独木桥。一个国家的年轻知识分子如果缺乏创造的勇气，只安于求稳，没有希望。因此，国家要给创业者创造条件，并防止让只想争取权力，争取身份的人创造寻租的机会。

　　6 贫富差别的核心问题是什么？

　　国际贫富分化基尼系数警戒线是0.4。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08年的统计数字，中国的基尼系数为0.45，占总人口20%的最贫困人口占收入或消费的份额只有4.7%，而占总人口20%的最富裕人口占收入或消费的份额高达50%。

　　假如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08年的统计数字准确无误，贫富差别在中国有什么表现？我们该如何应对？

　　我们所观察到的贫富差别表现为：城乡差别、地区差别、官民差别、身份差别和行业差别。消除城乡差别，就要开放城乡壁垒；缩小地区差别，就要政策全国一盘棋；缩小官民差别，就要从“官本位”转向“民本位”；缩小身份差别，就要去行政化；缩小行业差别，就要去垄断化。

　　这些中国特色的贫富差别，并不是基尼系数可以简单衡量出来的，所以，也并不是简单的转移支付，可以解决问题的。对这些贫富差别来说，其核心问题是发展机会的不均等。所以，在中国，分配是个大问题，但分配“大蛋糕”不是要简单的“均贫富”，而是要改善大家赚钱的空间和机会，让每个人的钱袋子都有可能、有条件鼓起来，而且机会是均等的，而不是有很大差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