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无春。挣扎着就到了夏天。夏日炎炎,于是要消夏。
消夏有许多法。于我,无非一盏茶。
仍是观音。观音如铁,味道直把舌尖碾碎。茶有味,人无言,安坐如山。
也有心境不宽的时候,观音灌下千杯,心经默念千遍,尽是惘然。于是,移步换形,寻一处幽静,澄净身心。
苦无去处,消夏便成了消心。寺庙入不得,与庄子无缘,离佛家更远,于喧嚣间盘桓,难的是心静,求的亦是心静,“山林优游禅”做不来;登山登不得,山静日长,浮云悠闲,一慌,内里全是风雨;躲入书斋更要不得,筋骨字迈不开几笔,画虎类犬,一横一竖笔笔可怜,至于那些老黄书籍,一吆一喝之间,老了心境。
等最后一点焦躁滤掉,已到了夜半时分。等月光潺潺流入纱窗,重新坐起,焚上印度香,规规矩矩喝上一盏茶,杂思不挂,无鲲鹏亦无蓬间雀。得了意境,乱了闲适。现代社会,真真闲适不得——收拾完茶盏,一天又凛然开始了。
张潮《幽梦影》有云:夏日如茗。我饮茗一杯,吞下炎炎,吐出炎炎,烧了心消了夏?东坡曰:此心安处即吾乡,此心若安,消与不消,又有何所谓?有此一念,读读周作人翻译的日本诗,夏天也就过去了:夏日之夜,有如苦竹,竹细节密,顷刻之间,随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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