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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往事:那些阳光与阴影下的美丽和忧伤》之二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7月11日05:22  东方早报

  这是一本围绕足球写就的散文集,是一起足球的美丽追忆之旅。作者反对足球职业化和商业化,惋惜这一张扬个性播撒快乐的游戏日渐沦为机械的程式化的商业现象。这是一本能让每一个球迷对足球的爱更加深沉的书。

  张晓舟序

  从左派足球到左派政治

  1950年爱德华多·加莱亚诺10岁,亲睹乌拉圭勇夺世界杯;1982年我12岁,从12英寸电视上领略了桑塔纳那支伟大的巴西队,他们失败了,但我却从此成为巴迷,明明是信号很差的黑白电视,但奇怪的是脑海中的巴西队是鲜艳绚丽的。人生能有几回世界杯?我以这篇小文向70岁的加莱亚诺致敬,他是父辈,但我从他的书中感到某种铁血球迷的兄弟情谊。(节选)

  作者:爱德华多·加莱亚诺 乌拉圭著名记者、作家和小说家,其作品已被翻译为28种语言,著有《火的记忆》和《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

  马拉多纳

  踢球,他就赢;小便,他就输。在马拉多纳的尿样中检测出了麻黄碱,于是他被踢出了1994年世界杯。虽然美国和很多其他国家的职业体育界都认为麻黄碱不是兴奋剂,但是它还是被禁止在国际比赛中使用。

  接踵而至的是惊讶、反感和令整个世界都震耳欲聋的道义谴责。但是不知何故,这中间也夹杂了一些支持这位崩塌的偶像的声音——不仅在他那受伤的、惊呆了的阿根廷,而且还在孟加拉国这样遥远的地方,在那里进行了一场令街头颤抖的盛大游行,人们抗议国际足联的决定,要求马拉多纳重返赛场。毕竟,审判和谴责是容易的,但是要想忘却马拉多纳成为世界最佳这一原罪,他口无遮拦、泄露天机的大罪和用左手进球的重罪,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的左手进球,用牛津英语字典上的话说不仅是“左手的或与左手有关的”,而且是“有疑问的和欺诈的”。

  迭戈·马拉多纳在比赛超出他身体的极限之前从没有使用过兴奋剂。他确实沉迷于可卡因,但他仅仅是在一些伤感聚会中吸食,以此来忘却什么或者被人遗忘,因为他已被荣耀逼上绝境,名望让他痛不欲生,然而失去名望他又活不下去。尽管吸食可卡因,他还是比任何人都踢得好,他成为最佳也绝不是可卡因的功劳。

  他被自己沉重的阴影压倒了,从很久以前球迷吟唱他的名字开始,他的脊背就让他痛苦不堪。马拉多纳背负着名叫马拉多纳的重负,这负担压弯了他的脊梁。他的身体早有预言:他双脚作痛,没有药物他无法入睡。没用多久他就意识到自己无法背负着作为足球场上的上帝这样的重任生活,然而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切根本停不下来。在多年生活在自己那神奇表演所带来的暴虐光环之下,被可的松、止痛剂和人们的赞誉塞得鼓鼓囊囊,厌倦了信徒们的请求和他所冒犯之人对他的憎恶之后,他终于坦白说道:“我渴望他们需要我。”

  推翻偶像的快感与树立偶像的快感成正比,在西班牙,当戈耶科切亚从背后袭击他——即使他当时并没有拿球——使他离开赛场几个月时,一些狂热的球迷把那位预谋伤人的肇事者扛上了肩头。而全世界也有不少人准备好要庆祝这位傲慢的闯入者、这位从饥饿中逃离的暴发户、这位粗鄙无礼地大吹大擂的外国佬的失败了。

  后来,在那不勒斯,马拉多纳成了圣马拉多纳,守护神圣真纳罗变成了圣真纳曼多。人们在街头叫卖这位穿着短裤的神灵的画像,画像上他被圣母光环笼罩,或是裹着每6个月就要流血一次的圣徒的披风,他们甚至出售为意大利北方俱乐部准备的棺材和装满了西尔维奥·贝鲁斯科尼眼泪的小瓶。小孩和小狗戴着马拉多纳式的假发,有人在但丁的雕像脚下放了一个足球,还有人给著名的海神喷泉穿上了一件那不勒斯队的蓝色球衣。从这个城市受到维苏威火山狂暴的鞭挞,在足球场上屡战屡败,到终于获得冠军,他们已经整整经历了50多年,也因为马拉多纳,黑暗的南方终于可以好好羞辱一番老是嘲笑它们的光明的北方了。在意大利和所有欧洲的球场,那不勒斯战无不胜,赢得一座又一座奖杯,而他们的每一个进球都是对既定秩序的蔑视和对过往历史的复仇。米兰人讨厌马拉多纳,认为他是那群贱民的无礼行为的始作俑者:他们称他为“留着鬈发的火腿”。不仅在米兰,在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上,大多数的观众对马拉多纳的每次触球都报以猛烈的嘘声,在阿根廷败给德国之后,人们欢呼庆祝,就好像意大利队获得了胜利一样。

  当马拉多纳说他想离开那不勒斯的时候,人们朝他的窗户投掷扎满针头的小蜡人,他是这座对他顶礼膜拜的城市的囚徒,也是克莫拉黑手党的犯人,他同自己的内心和双脚作着斗争。就在这时可卡因丑闻爆发了,于是马拉多纳突然变成了马拉可卡,变成了一个愚弄群众、蒙骗人们把他当英雄的不良青年。

  随后,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媒体又对这起热门事件作了进一步的曲解:他们像直播比赛一样直播了马拉多纳的被捕,这不过是为了取悦观众,人们喜欢看国王除下王袍然后被警察带走这样的闹剧。

  “他真恶心,”人们说,人们还说,“他完蛋了。”他是把南方的意大利人从永无止境的诅咒中拯救出来的弥赛亚,他也是阿根廷马岛战争之耻的复仇者,他用一记偷偷摸摸的进球和另一记将英国人像陀螺般玩得团团转的绝妙进球实现了复仇。但是当他倒下时,金童就成了淫乱放荡的骗子,马拉多纳背叛了那些崇拜他的小孩,他令足球蒙羞。人们彻底同他一刀两断。

  但是他又站了起来,一服完可卡因的刑狱,马拉多纳就成了阿根廷队的救火队员,球队正在1994年世界杯预选赛的生死关头,感谢马拉多纳,他成功了,于是像往日一样,马拉多纳再一次成为世界杯上的王中之王,直到麻黄碱丑闻的爆发。

  当马拉多纳最终被赶出1994年世界杯后,足球失去了它最聒噪的一位反叛者,也失去了一位天马行空的球员。马拉多纳说话时你难以控制,但是他踢球时更是无人能挡:没人能够预料这位善于制造惊奇的人会想出什么样的鬼把戏,他用这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复制的把戏打破常规来取乐。他的速度并不快,倒更像一头短腿的公牛,但是球就像缝在了他的脚上和他紧紧结合在一起,他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他的杂耍点亮了球场。当他背对球门的时候,他能用雷霆一击赢得比赛,当他被围困在人丛之中的时候,他能用不可思议的过人长途奔袭直捣龙门。当他决定向前盘带的时候,没人能够阻止。

  这世纪末的足球缺乏热情、冷淡呆板、憎恨失败、禁止一切玩乐,能让奇思妙想也变得合理高效的人已经为数不多,马拉多纳是其中之一。(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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