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路径导航栏
跳转到正文内容

灯火

  有些场景的产生,是不要任何缘由的,睡到半夜间忽然想起外婆,这让我的下半夜辗展反侧。这份想念,就像当年外婆猝然离世一样来得有些突兀。

  我一直相信冥冥中我和外婆有一层相通之处,甚至于我的神经质也是缘自她的基因,我和她是同一天生日,而姐姐则和外公一天生日。所以每到我生日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她,想起她羸弱的身体和零乱的白发,我几乎每次都不敢正视她。她摸索着在潮湿的屋子里走来走去,衣着陈旧但绝对干净,外婆极其瘦弱,看着都让人心痛的瘦,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走。

  在我有记忆时起,外婆就已有严重的白内障,还有某种间歇性的精神病,一天到晚总是絮叨过不停。关于外婆的病,有一个很诡谲的传说,外公在灾荒年月曾杀死过一只猫用以果腹,自那以后外婆就变得有些神经质,而且愈演愈烈。我却认为,外婆生性仁慈善良,定是那血腥的场面触及了她纤弱的神经。外婆的家族和湖南历史上有名的一次屠杀有关,隐姓埋名的逃亡经历或许养成了他们胆小怕事一面。还好,外婆晚年的生活一直平静如水,她每天都摸索着在屋里走动,从不外出。不知从何时起,她已不再絮絮叨叨,而是极安静坐在屋子里,毫无光泽的双眸如一潭沉寂的水。

  外婆家境一直不太好,因为常年清苦的生活,她的身体状况极其不好,而且每况愈下。我总觉得她像风里的一盏油灯,随时有熄灭的可能,因为家贫,外公不得不常年在外务工养家。那时外婆的视力已经很弱,带着三个孩子还要忙里忙外,有一次竟然一头栽在了水渠里,幸而发现及时。

  其实她更加疼爱我,在她清醒的时候。她背着舅舅要我到她房中,然后从上了几把锁的木柜子中拿出一些零食给我。记得有一年春节,我的表兄妹齐聚在她家,外婆哆嗦着从衣柜里拿出若干一角一张的零钱,然后点着我们的名字,每人一张。那一刻她思维忽然变得异常清晰,连谁多大了爱吃什么都一清二楚,仿佛她从来不曾病过。我的那一份她没有立即给我,而是悄悄暗示我到她房中,我很清楚,我的那一份要比别人多,虽然我对那一两角钱嗤之以鼻。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很可爱,当然也不能瞒过大家的眼睛,全家人都在笑,很善意地笑。

  外婆去世的那一年,我正好在外地。舅舅家准备建房,将原有的旧宅拆得只剩一两间,到处一片狼藉,外婆坐在台阶上吃早餐,忽然间就倒在地上,无疾而终,多年飘忽的灯火终于熄灭。我正好赶上了她的葬礼,喧腾的鞭炮声火铳声震耳欲聋,看着她的灵柩缓缓抬起,我方知离别原是世上最让人断肠的事,外婆那枯瘦的身影一次次在思维里回旋,我忍不住泪如雨下。是离别告诉我,外婆不只是一位双目失明神经兮兮的老人,而是疼着我宠着我的一位不可或缺的挚爱亲人。

转发此文至微博

新浪简介About Sina广告服务联系我们招聘信息网站律师SINA English会员注册产品答疑┊Copyright © 1996-2010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