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教授，但身上穿的还是17年前女婿“丢弃”的一件衬衣；他是父亲，但孩子们说：“别看他在学术上有一定成就，在生活方面他很‘弱智’”；他是丈夫，但老伴说：“像他这样搞数学的人把自己给搞傻了，一天到晚就知道钻牛角尖。”他是博导，中秋佳节请弟子们吃团圆饭时竟忘了家人还围坐在一起等他……这样一位已被病魔折磨得骨瘦如柴的老人，在病房里留给亲属的遗嘱是：“把我的器官捐给需要的人，并拿出20万元设立奖励基金。”而给弟子们留下的却是：“你们一定要将我没有完成的数学前沿研究问题继续下去。”这位74岁的老人就是兰州交通大学数理软件工程学院教授张忠辅。

　　出差在外 身带“三件宝”

　　兰大一院肿瘤治疗中心1号病房是张忠辅教授临时的“家”，屋里只有一张病床，躺在病床上的老人鼻孔里插着胃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老伴、女婿、女儿、弟子围在床头。

　　“今年4月初，他就答应法国一所著名大学教授的邀请，今年7月去法国开会，同时已接受邀请参加今年8月在印度举行的世界数学大会……他总是很忙，即使是7月9日病重转到兰大一院前两天，他还穿梭于兰大、兰州交大、兰州理工大等高校的博士论文答辩会上。他还有很多很多未竟的事业，但他却突然倒下了……”话语间，既是女婿又是学生的兰州交通大学电子与信息工程学院教师李敬文已是满眼泪光。

　　“岳父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内成果颇丰，经常外出讲学、参加学术会议，而他每次出差都带着自己的‘三件宝’——方便面、大饼、黄瓜。我们做儿女的给他买烧鸡，他从来都不要，不论出国参加国际学术会议，还是到国内其它大学讲学，每次出门，简单的行李包里都要装上这三样东西。”李敬文说。

　　数学教授 一心扑在工作上

　　谈到病危的张教授，和他生活了45年的老伴冯道先双眼通红，眼角挂着泪珠，几度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这人，就知道搞他的学术，吃饭穿衣从来没什么要求。1999年年底，我陪他到韩国岭南大学出差，他竟然请那里的两位知名教授（他的好朋友）吃了一锅煮方便面。在很多人看来，这也太有点小气了吧，可他就是这样。”原来，张教授携夫人到韩国岭南大学讲学时，自己仍然带着在兰州买的方便面，然后在下榻的宾馆煮了一锅方便面来“宴请韩国朋友”。

　　“我们两个都是兰州大学毕业的，他是1962届数学系的，我是1965届生物系的，在兰大上学时相识相恋，1965年我毕业后我们就结婚了。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从心理上他还是很关心我和孩子们的，但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表达这份爱。从年轻到年老，他总是忙他的事业，我一个人带着4个孩子，还要照顾他。好在他这个人不怎么讲究，穿的衣服都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前的；生活上也没什么要求，在家时我做什么他吃什么，只要每天有一碗面条他就心满意足了。他一天到晚就知道钻牛角尖，事业重要，但命总是自己的，像他这样搞数学的人把自己给搞傻了……”冯道先哽咽着回忆了两人相濡以沫的点点滴滴。

　　“2003年，他算是退休了，为什么说算是退休了呢，因为除了与单位在关系上和原来有区别之外，其他都没有变，他还是那样全身心地工作着。平时忙也就罢了，可周六周日他都有研讨会，而且每次都是骑自行车去，理由是节省时间。”冯道先心疼地说。

　　“他关心我和孩子都是在心里，行动上很少，他生病的时候我要照顾他，我生病的时候还得照顾他。”冯道先几乎是有几分怨气地说。

　　一件衬衣 他一穿就是17年

　　张忠辅有一件穿了17年的衬衣，而且还是女婿李敬文“丢弃”的。

　　“1993年我买了一件衬衣，后来不想穿了，打算把它和一些其他旧衣物装在一起给乡下的亲戚，不料让岳父发现后又捡了出来，这一穿就是17年呀！”李敬文说。

　　冯道先告诉记者，有时候看他身上穿的那几件破衣服，孩子们看不过眼就给他买来新衣服，可他总是埋怨，还说他的衣服多得穿都穿不完，要那么多衣服干什么？“可能大家都不知道，虽然在学术上他取得了一点成绩，但在生活上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愚昧。”

　　李敬文说，中秋节本应该全家人一起团团圆圆、开开心心地吃个饭，可是多少次了，儿女们从各地赶来一起过节，大家都到齐了，岳父却请他的学生一起吃饭团聚去了。

　　留下遗言 器官捐给需要的人

　　李敬文告诉记者，老人一生清贫，家人都叫他“吃包谷面成长的数学家”。或许是多年饮食不规律，再加上超负荷、高强度的工作，这才落下了胃疼的毛病。直到去年10月病重到连喝水都成问题时，才去医院检查，那时候已经是胃癌晚期。

　　老人去年在兰州军区兰州总医院接受治疗时就口头立下了遗嘱：“我生命结束后，把我的器官捐给需要的人；而且，从我的存款中拿出20万元作为兰州交通大学数学与软件工程学院、西北师范大学数学与信息科学学院的奖励基金，用来奖励两个学院在数学方面有杰出成绩的学子。该奖项每两年评审一次，每次奖励不少于两万元。”

　　嘱托弟子 完成自己未竟事业

　　“我一生不图名，不图利，图的就是把我的东西留给世界，百年之后对人们还有用。”李敬文说：“这是老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截至目前，张忠辅教授已发表论文400余篇，其中，2002年发表在美国数学杂志AML的一篇论文目前已被引用176次，被评为2008年中国百篇最具影响的国内文章。他在图染色领域中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先后提出了22个数学图染色新概念、新问题，在图染色的研究方法上，尤其是在证明思路上突破了传统方式，不仅得到了很好的结果，而且为图论问题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的思路，开创了图论研究尤其是图的染色理论研究的新局面。老人病重期间，不论是陪伴在张老身边的博士，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弟子，老人总是反复叮嘱：“你们一定要将我没有完成的数学前沿研究问题继续下去。”

　　本报记者 武永明见习记者 郭朝飞 实习生 杜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