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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娘的豆沙包

  长辈人常说,外孙是姥娘家的狗,喂不饱,吃不够,吃饱了摇摇尾巴就走。可是,在豫南乡下,姥娘总是牵挂着外孙,外孙也总是眷念着姥娘,问世间情为何物,在老家,姥娘和外孙之间的亲情也应算是一种吧。

  我也有一个慈眉善目让我终身眷念不忘的姥娘。

  依乡村习俗,农历新年第一天开门的事就是外孙要给姥娘拜年。到了除夕夜子时,家家户户燃起了迎接新年的鞭炮,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空气中充溢着浓浓的硝烟味,洋溢着节日的气息。夜深了,母亲提醒说:“守个通宵,就能得到年神送来的羊皮袄。”在羊皮袄的巨大诱惑下,我们姊妹围坐在火炉边守夜,盘算着第二天给姥娘拜年的事。其实,对我诱惑最大的是姥娘做的豆沙包。

  姥娘和舅舅、妗娘(舅妈)住在一起,离我家有三十多里。大年初一,哥哥带着我们姊妹四人,早早吃饭,穿着厚厚的棉衣出门,遇上下雪天,四周是白茫茫的原野,脚下是棉鞋走在雪地上发出的“咔嚓咔嚓”声,途中,我们小心翼翼,避免踏进被积雪填平的水沟,尽管如此,路上小弟还总是免不了滑倒摔上几跤。

  走进路坝,热情的妗娘迎上前:“外孙来了!”姥娘站在门口,微驼着背,手打眼罩,颤巍巍地把我们接进屋里。此时,堂屋的方桌上已经摆好了糖果瓜子花生,姥娘头发盘成一个又大又圆的髻,用簪子别在脑后,上身穿黑棉袄,下身的黑棉裤扎着白色的裤腿,拉住我们的手,嘘寒问暖。姥娘和别的乡村老太太一样,也是裹小脚的,走不快路,尽管这样,她还是在堂屋里走来走去,让我们吃这吃那。

  趁这会儿工夫,舅舅和妗娘抽身拐进厨房,准备午饭。

  姥娘、舅舅和我们家原来都住在一条老街镇上,因为城镇居民集中下放农村政策,他们才迁居过来,此后再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子。我模模糊糊地记得母亲曾说过,姥爷过世早,姥娘后来还改嫁到远乡的岗上,没过几年,丈夫又不幸离开人世,姥娘和舅舅只好回到老镇,倚靠镇上的舅姥爷。舅姥爷家是镇上的大姓人家,虽然家族萧条破败下来,老亲旧邻还在,靠着街坊邻居的互相照应,姥娘就在街上做些小生意维持生活。姥娘没念过书,却记性好,故事讲得也不错,她给我讲的故事有:孟姜女寻夫君哭断长城,王三姐盼丈夫守寒窑一十八载,七仙女恋董永抗天命下落凡尘,白娘子救许仙怀身甲偷盗仙草……

  当我们正津津有味聆听姥娘的讲述时,妗娘已经做好饭菜,姥娘坐在上座,我们姊妹分坐两边,妗娘一碗一盘地端菜,有喷香的油酥鱼块,红焖大公鸡,还有姥娘亲手腌的冒着金灿灿黄油的鹅蛋,最后上的是热气腾腾的豆沙包,个个饱满,像晶亮诱人的大元宝,妗娘说:“你姥娘头天晚上就发面,起大早煮的豆沙馅。”姥娘做的豆沙包皮薄馅多,有红豆的有绿豆的,有甜的有咸的,面又发得好,豆子煮得烂,豆沙拌得黏糊,咬下去松软爽口。

  是啊!年年的初一,不管是下雪上冻天,还是化雪和下雨天,给姥娘拜年是一年开始最最重要的事情。姥娘见到我们时,满脸挂着幸福的微笑。许多年来,姥娘做的豆沙包就像一条纽带,一端系着慈祥的姥娘,另一端系着她的外孙。虽然,相距三十多里远,但在相互思念和牵挂的时光岁月里,我们度过不谙世事的懵懂童年,跨过了浪漫幻想的金色少年,走到了朝气蓬勃的青年,我们在渐渐成熟,而姥娘一天比一天地苍老。

  姥娘八十三岁那年离开人世,在出殡的那天,我大哭了一场。

  至今,我依然念念不忘姥娘做的豆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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