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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 7月2日，金昌市涉嫌销售系列假车并造成重大社会影响的原金昌诚信汽配部经理武朋，被金昌市金川区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

　　历时5年坎坷的维权路，这一消息让来自永昌县的12名受害车主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究竟是谁为“黑车”的诞生、销售、入户大开方便之门，让“黑车”通行畅通无阻？案件背后的种种令人深思——

　　打拼10年又回起点

　　7月11日中午，炎热中，永昌汽车站前来乘车的客人并不多。赵吉海斜靠在一辆中巴车驾驶座上，一手扶着方向盘，努力将半截瘦小的身体挤出车窗外，看着走进汽车站的顾客大声地吆喝着“新城子——红山窑……”赵吉海的声音在不大的汽车站回荡着。

　　从一名给别人打工的司机到自己做客运车老板，从重金购买拼装货车导致血本无归到再次沦为给他人打工当司机，又回到起点的赵吉海，在10年间如坐过山车般的经历让他难掩心酸和无奈。

　　和赵吉海有着类似经历的还有永昌县11位购车户。在致富路上共同遭遇到“黑车”带给他们“滑铁卢”重创的农民兄弟，如今有的已命赴黄泉，有的因车遭遇了牢狱之灾或因沉重的经济负担而导致妻离子散，有的依然在迷茫中寻找着新的出路。

　　从购车后他们就不断上访和维权，5年之后的2010年7月初，金昌市诚信汽配部经理武朋被金昌警方依法逮捕，案件终于出现了新的转机。

　　这一天等得太久！赵吉海听到武朋被抓的消息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7月11日，记者随客车从永昌县城出发，赵吉海一路走走停停，将沿途上下车的乡亲们安顿好，他要赶着太阳落山之前返回县城，在车站编排的班次之外再发车跑上一趟，把几十名“包车”的乡亲们送到一个村庄。

　　“除了油钱和其它开销，一个班车这一趟净落60元，只要多少能挣一点，别人不愿跑的我全跑。”赵吉海边打扫车内的卫生边对记者说。从车站返回永昌县城的出租屋，已经是夜里的11点，赵吉海端起妻子送上的热饭很快就吃了个精光。“外面的饭菜太贵了，我们一家很少在外面吃饭，能省就省点吧。”向记者解释时，赵吉海面露难色。

　　“我现在每个月必须保证还款1000元，每个月家庭的开销是700元，日子过得紧张，生活压力也很大呀！”赵吉海说，为了维持生计，也为了孩子能够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他只能拼命干活。而在闲暇之余，赵吉海和其他在金昌的受害人一起去当地公检法部门打听案件的进展情况。

　　赵吉海说：“原本希望买车后能过上好日子，但没有料到购买的车辆却因经常性的机械故障而不断维修，从而导致高额成本费产生，我为购车负债累累。”

　　赵吉海告诉记者：“那个时候，我和永昌县农民杨永安对车辆的真假产生了怀疑。”

　　12名农民购回“黑车”

　　赵吉海所说的那个时候是2005年。

　　赵吉海的家在金昌市永昌县新城子镇西湾村。2005年5月份，赵吉海和永昌县村民杨永安从金昌市诚信汽配部购买了两辆“汉阳”牌双桥车，并在当年6月2日办理了入户手续后开始运营。赵吉海说：“原本打算用东拼西凑的钱购买大货车跑运输发家致富，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买来的汽车却成了一个‘吃钱’的‘铁疙瘩’。运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和杨永安的两辆车都出现了质量问题：车身发抖，传动轴脱落。当时，金昌市诚信汽配部经理武朋派了一个员工带他们到湖北十堰富城贸易有限公司——该车的生产厂家进行修理。在厂家修了十多天时间才算修好，但当我们从湖北返回金昌后，两辆车就又坏了！购车投入运营不到半年的时间，修车多达40多次，运营的收入远远不够修车所需要的费用。”

　　除了赵吉海和杨永安外，还有赵执贤、李永杰、刘福宝等10名当地农民也从金昌市诚信汽配部购买了类似的车辆。

　　赵吉海说：“之所以购买这里的车辆，当初是因为同类车在诚信汽配部购车付款时除了首付的9万元购车款外，其余的购车款由诚信汽配部联系金昌市亚飞汽车贸易有限公司出面担保，由银行提供贷款。车主和金昌市亚飞汽车贸易有限公司签订了按期还款的协议。协议规定，如果不按期还款公司就收回车辆，以偿还银行的贷款。由于车辆不断地维修，车主运营的收入几乎全部垫付了维修费用，银行的贷款也就无法偿还。”

　　在无法继续经营的情况下，两位车主无奈地将车辆开进了金昌市亚飞汽车贸易有限公司的院内。后来，因为车主没有按期向银行还款，金昌市亚飞汽车贸易有限公司已经将车辆收回公司并通过当地法院办理相关的法律手续，以便由担保人向银行偿还贷款。

　　车主反映，由于车辆不断发生机械故障，他们在维修时才被懂行的人告知他们购买的车辆属“非法组装的黑车”。因为这些车辆牌子为“汉阳”牌的双桥车，发动机却是“东风康明斯”的。有关法律规定，车辆入户管理部门在审查车辆入户时必须严把入户关。售价高达22.3万元的“组装车”为什么能够一路绿灯顺利入户呢？知情人向记者透露了“窍门”：因为车辆的实际发动机号无法在车管所车辆管理网络上查询，售车单位便给每位车主“制造”了一个虚假的发动机号——在一个铁牌上刻上虚假的发动机号，在车管所入户和审验时，就在铁牌上“拓号”。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样的“发动机号”却能在金昌市车管所轻而易举地“蒙混过关”。

　　记者在金昌市车管所采访时，该所有关负责人表示，车管所工作人员在入户时有责任在现场核验发动机号是否与车主提供的号码一致，具体情况车管所将展开调查。

　　艰难的维权之路

　　2006年，赵吉海向金昌市金川区人民法院递交了诉状，将金昌市诚信汽配部业主武朋、金昌亚飞汽车连锁公司、金昌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队三被告告上法庭，赵吉海认为：支付购车款后，被告武朋交付给原告一辆组装的“汉阳”牌汽车，车辆购回后上述三被告相互串通为自己代办了保险、车辆购置附加税等手续，并违规进行入户登记，由于该车存在质量问题，自己在投入运营后不到半年时间内即维修40余次，请求法院判决被告返还自己购车款25万元，三被告连带赔偿自己经济损失4.7万余元。

　　然而，事情并不像他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

　　2006年9月13日，金川区人民法院一审认为，赵吉海在审理中并未举出被告武朋具有欺诈性和隐瞒性的充分证据，审理中未举出车辆本身存在质量问题的证据，赵吉海在营运期间的维修与损失无法确定与武朋有必然联系；金昌亚飞汽车连锁公司虽为赵吉海担保向银行贷款，但并未参与赵吉海实质意义上的买车活动；交警支队在为赵吉海车辆注册登记的过程中，依法履行了审查义务，虽在核对发动机时未严格查验，存在失误，但其实施的行政登记行为与涉案车的质量及由此而造成的损失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因果关系。法院因此判决驳回赵吉海的请求，案件受理及其它诉讼费10360元由赵吉海承担。

　　赵吉海一审败诉。

　　赵吉海说：“我不服一审判决，但我实在没有资金和能力再去上诉。” 同样，在等待观望和效仿赵吉海的其他车主，绝大多数也没有向金川区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赵吉海说：“法院判决之后，我的生活一下子陷入身无分文的境地，只能靠亲友接济度日。”但相比车主杨永安，赵吉海算是幸运的。2009年9月，杨永安驾驶的车辆被他人雇佣到肃南县皇城乡运送大麦，途中刹车突然失灵酿成重大交通事故，雇主雇佣的两名装卸工在车祸中不幸遇难，杨永安因此被法院判刑送进监狱。

　　“我们多次报案、多次申诉，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我没有放弃。”赵吉海告诉记者，此后，他和其他受害车主依然坚持不断地向上级部门反映问题。

　　被冠以“汉阳特种汽车制造厂”生产的汽车为何存在这么多的质量问题呢？在2006年案发后，本报记者曾采访过时任金昌市诚信汽车配件销售部经理武朋。武朋曾告诉记者，车辆确实是“正规厂家”生产的产品，并承诺给他们进行必要的维修。由于赵吉海等人购买车辆后国家限制大排量汽车入户，为了给车主兑付当初“可以入户”的承诺，汽配部用了虚假的铁牌刻上“发动机号”，并通过关系入户。

　　就在赵吉海等人开始向有关部门反映问题时，本报记者赶赴湖北，在车辆的组装地实地采访，对赵吉海等人的不幸遭遇进行跟踪报道。2006年4月26日，本报以《“多病”新车是“组装黑车”》为题，报道了该案。

　　2007年11月28日，金昌市政法委主持召开由金昌市检察院、法院、工商局、公安局、信访局、司法局、质量技术监督局等多部门联席会议，对赵吉海等12名车主反映的问题形成一致意见：车辆的真伪和质量问题，由市质监部门负责查处；金昌诚信汽配公司超范围经销车辆问题，由工商部门负责查处；质监、工商等部门查处的结论，通过法律途径申诉解决。

　　此后，金昌质监、检察等部门赶赴湖北省就该批车辆展开调查，并最终确定这批车辆为假冒伪劣产品。

　　案件取得突破性进展时，该案的主要人物、原金昌诚信汽配公司经理武朋却神秘地失踪了。赵吉海对记者说：“我们多次在金昌寻找，也没有找到。”今年4月，赵吉海等受害车主在金昌市质量技术监督局、金昌市人民检察院各方求证落实这批车辆为假冒伪劣产品之后，再次向金昌市公安局报案，要求追究武朋的法律责任并赔偿报案人的经济损失。

　　该案随后被省公安厅挂牌督办。金昌警方立案后，对武朋进行网上追逃，今年6月份，武朋在湖北省被缉拿归案。7月2日，经金昌市金川区人民检察院批准，武朋涉嫌销售假冒伪劣产品被依法逮捕。

　　武朋被逮捕了，赵吉海和其他车主的心里再次燃起希望，他们等待着开庭的那一天。但他们也在顾虑，面对巨额的索赔，武朋究竟有无经济实力承担责任呢？他们依然不解的是，当初如果有关部门能够严格审核，严把准入关，这些车辆就不可能走进市场，是谁为这样的“问题车”开启了销售、入户和上路运营的大门，让“问题车”有了市场？

　　■ 本报记者 张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