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敏

　　紫金矿业旗下紫金山铜矿湿法厂污水池发生渗漏污染事故后，当地政府宣布，事故造成的死鱼和放生鱼均按略高于市场收购价格全部进行收购，所需资金由事故责任单位承担。与此前类似情况相比，受害者常常只得到象征性赔偿，且赔偿资金出自政府，实际上出自纳税人，福建这种做法无疑是值得肯定的。这表明，政府开始拉开与大企业的距离，从而使环境正义的天平不致过于倾斜。

　　然而，这架天平并没有达到基本的水平状态。为什么？因为这次赔偿只赔偿了那些库区网箱养鱼者，而不是千千万万的吃鱼人。更不用说，要修复这场污染对自然环境和生态的破坏，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又应由谁付出代价。

　　我国的环保政策是“排污收费”、“谁污染谁治理”，这两条政策看起来很严厉，其实自相矛盾。既然政府收取了企业排污费，为什么污染了还要企业自己来治理？污染预防和污染治理是专门行业，一般企业并非专业环保公司，它们有能力治理吗？环保投入往往巨大，很多企业都无力单独承受，特别对小企业而言，如果都要求它们自己单独治理，无疑是不现实的。因此，我国的环保政策已到需要修改的时候了。应该改企业排污、政府收费的做法，为企业排污、环保公司收费，政府居中监督。应该大力支持专业环保公司，形成专业优势和规模效应，为各个企业承担防污、治污的工作。如果出现污染事故，直接承担责任的是环保公司，而不是生产企业和政府，如此，政府形象和企业生产也不会立即受到影响。当然，如此改革，势必损害政府某些部门的利益，因为排污费都交到他们手里去了，而且现在的环保公司都跟政府环保部门有“血缘关系”。更重要的是，为财政收入和GDP政绩，各级各地政府争抢“财神爷”，甚至不管这些“财神爷”有多“黑”。

　　这些年来，我国与环境相关的疾病发病率急剧增长，“癌症村”一个个出现，但是疾病带来的痛苦、死亡甚至连费用，都是受害者独力承担，另一方面，因环境问题引发的纠纷、群体性事件急剧增多。这就有滑向风险社会的危险。风险社会有一个特征，即对风险受害者来说，损失、伤害甚至是灭顶之灾都往往难以预料、难以甄别、难以追查责任者。可以说，风险社会放大了强者与弱者的差距，使风险制造者更强，使风险受害者更弱。从这个角度看，仅仅赔偿养鱼者，对于风险时代来说，要让环境正义的天平达到基本的平衡，还是远远不够。

　　据报道，紫金矿业说，之所以瞒报九天，是为了“维稳”，这个理由更可笑，简直是黑色幽默。7月14日中国新闻网报道，广西靖西县上千村民游行抗议铝厂污染，砸坏厂方部分设备，还向干部和民警投掷石块。可见，隐瞒污染事故，不可能达到维稳的目的，却可能适得其反。维稳本是政府的责任，企业把瞒报污染事故与维稳挂起钩来，这是对政府形象最大的“污染”，会给政府的执政带来风险。政府只有切割各种利益纽带，在企业和公众之间，站在中正持平的立场，扶助风险时代的弱者，使环境正义的天平保持基本的平衡，不致过于倾斜以致倾覆，才能真正实现社会的稳定、和谐。

　　（作者系中南大学社会学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