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之夜，我们咖啡馆的服务员PAZU 薯伯伯

　　翌日早上，卓嘎果然准时出现，穿了一套漂亮的藏装，带了一名不懂汉语的员工来，名叫巴卓。卓嘎自己其实从来不喝咖啡，但咖啡机及冲泡越南咖啡的滴漏一学即会。她略带迟疑，问：“这样冲就行了吗？真的好喝吗？”我敢说，她泡出来的越南咖啡，口味地道，绝对是拉萨最好的（拉萨好像只有我们一家店卖越南咖啡）。

　　我笑着跟她说：“你尝一尝你自己泡出来的咖啡，不就知道味道如何吗？”她仔细把几滴黑咖啡倒在小杯子里，呷了一口，眯着眼睛，叫了一声：“吖妈！很苦啊！”我和Oat忍不住笑，巴卓站在一旁，却怎么也不敢喝那小杯黑咖啡。

　　巴卓来自西藏东部的康巴农村，做事很利落，碗筷盘子，不消一刻钟就洗得干干净净。但她一句汉语都不会，我的藏语也不好，往往要说很多遍，她才能理解。

　　我说：“巴卓，可以给我拿个盘子吗？”巴卓：“哦！”

　　我连说带手势，说了半分钟，干脆自己去拿算了。而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Oat用几乎没有人能听懂的普通话叫巴卓拿东西，巴卓却每次都明白。我跟Oat说：“可能你说的普通话，跟康巴藏语差不多吧！”

　　“哈！”Oat又是一副“你真无聊”的表情，继续修理他的单车。

　　不过巴卓工作日子不长，就怀孕了，要回去安胎。离开那天，她老公买了一大袋苹果，说谢谢我们和卓嘎姐一直以来的照顾。

　　卓嘎很快又帮我们找了另一个小工回来，是邻居的女孩，18岁，中学刚毕业，第一天工作却已经觉得有问题。我跟她说：“你把这些莲花白椰菜切好吧！”她惊讶地道：“我在家里不用切菜，我不懂啊！”过了两天就只好把这个不懂切菜的小工辞掉。

　　转转折折，请了很多不同的服务员，过了两个多月，最终定下4个小妹，加上卓嘎一共5个人，并由卓嘎管理。这时候，我和Oat才第一次尝到当老板的滋味。简单用3个字来形容：很过瘾！

　　早上起来，先回咖啡馆。一坐下来，卓嘎就先端上越南冰奶咖啡，员工有时弄个炒公仔面，或是麦片，或是糌粑（藏族人的主食）给我们当早餐，另一名员工则帮我接起笔记本的电源。吃完饭，我们拍拍屁股就站起来，回来后什么都干干净净。

　　卓嘎可能看到我和Oat的衣服几天不换，突然问：“你和小平（Oat）的衣服，不用洗吗？”我说：“旅馆虽然有洗衣机，但我们都懒得洗东西，过几天一块洗吧。”

　　卓嘎理所当然地说：“那没关系啊，叫员工帮你洗嘛！”我虽然很懒，但从没想到过这个“崭新的概念”：“这……好像不太好吧！”

　　卓嘎却反问：“哦？在香港工作的员工，不用替老板洗衣服吗？在西藏这样很平常啊，几乎每个店都是这样的……不过袜子跟内裤一定要自己洗，员工都不喜欢的……”

　　从那天开始，不单打扫，连衣服也不用自己洗！我雀跃万分，欣喜若狂。有些较熟的客人，看到我整天都坐着不动，只靠嘴部运动来指挥，忍不住说一句：“肥死你啊！死肥仔！”

　　我很自豪地学着Oat的禅学语气说：“要肥的始终要肥，动也没用。”

　　于是我重了5公斤，Oat则因为每天玩单车，反而越来越瘦，像一只猴子。我开玩笑跟他说：“看着你，就不会怀疑进化论！”

　　Oat在面前挥挥手，口里还是那句中文，笑着说：“去！去！去！”

　　其实我还是有运动的，其中一个最喜欢的动作，就是陪着Oat和卓嘎去菜市场买货。拉萨最古老的集市叫冲赛康，距离我们的咖啡馆只有10分钟路程。

　　在冲赛康买东西，是汇聚购物、聊天、八卦于一身。除了问猪肉多少钱一斤、莲花白多少钱一棵外，还要报告一下自己的来历、咖啡馆位置、店里员工情况等。

　　卓嘎指着一块五花腩肉，问：“老板，这个多少钱一斤？”老板说8元。卓嘎说：“哎，我们是在北京东路那边开餐厅的，这次买些东西试一下，以后每天都会过来买，便宜一点嘛！”老板听罢点一点头，实收7.5元。

　　买酥油茶时，来自安多（青海）的藏族大婶看到我和Oat站在一旁，好奇地问我们的来历。卓嘎立即用藏语说：“香港人……泰国人……单车……拉萨……几年……”我只听到几个关键词，但也猜到她们的谈话内容。

　　藏族大婶不停地点头，最后忽然问卓嘎：“那你是他的老婆吗？”卓嘎大叫一声：“吖妈，不是啊！他是我弟弟！”

　　卓嘎其实早就结婚，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小孩子。为免别人误会，当其他人问起我和卓嘎的关系，我便改口说：“我是她的弟弟。”或者说：“我跟她的老公益新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