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ECFA两岸不再做“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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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行政部门“经济建设委员会”前“主委”、台湾大学经济学系教授陈添枝：
有了ECFA两岸不再做“苦力”
陈添枝认为台湾的代工模式发展之路已到极限 ECFA签署是台湾提升竞争力契机 建议两岸合作赚外国人的钱
开篇语
6月29日下午，海峡两岸关系协会会长陈云林与台湾海峡交流基金会董事长江丙坤在重庆签署了《海峡两岸经济合作框架协议》，也就是ECFA。ECFA的签署被视为两岸和平发展进程的又一重大进展、两岸关系发展史上的又一里程碑。
台湾各界如何看待ECFA的签署？ECFA的生效，将给台湾带来哪些改变？近日，本报记者专访了台湾学界、政界、行业协会和企业界人士，探讨在ECFA的大背景下，台湾经济升级转型面临的机遇，以及海峡两岸共同发展的契机。
系列报道①
——学界智囊篇
文/本报记者 曾向荣
图/本报记者 窦丰昌、曾向荣
在返回学界之前，台湾大学经济学系教授陈添枝在台湾行政部门“经济建设委员会”担任“主任委员”。“经建会”是台湾推动经济发展的专责机构，也是策划经济走向的主要幕僚机构。
不过，去年9月台湾行政部门发生变动时，被内定为“经建会”“主委”的陈添枝没有留任，选择了辞职。去职前，台湾地区领导人马英九亲自出面挽留，但仍未能改变陈添枝回归校园的决定。
回归大学校园的陈添枝仍然关注现实，这位主攻贸易的经济学者非常关注ECFA的动向。近日，陈添枝在台湾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
他告诉记者，台湾旧的代工模式很成功，但是到了一个极限之后，已经走不下去了。他认为，ECFA的签署是台湾提升竞争力的契机，台湾需要建立新的全球经营模式。在他看来，这种新模式就是两岸合作赚外国人的钱。“创造产品，而不是再帮人家代工，这就是新的模式。”
陈添枝表示，“以前我们都是凭苦力，做苦工，但新的模式下就是别再做苦工了，要创造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这些东西至少应该要在大陆可以卖，最好能够卖到世界上去。”
两岸事务由马英九直接决定
广州日报：能够介绍一下ECFA决策的情况吗？
陈添枝：这种决策来自最上层，是由上至下的决策。有关两岸的事务都是由上至下的，不会是下面提建议的，而是上面决定要怎么做。
广州日报：这个上面指的是马英九先生吧？
陈添枝：对。两岸的事务是他做决定。行政院不会做这方面的决定，只是做业务上、行政上的事务。上面做了关于ECFA的决定后，行政院开始进行规划。
广州日报：什么时候开始规划的？
陈添枝：2008年下半年。细则规划是“经济部”在做，实际谈判在“经济部”和大陆方面的商务部之间进行。一开始定调先签一个架构协议后，细节部分大都是经济部门在做。
广州日报：您听到两岸要签署框架协议的时候，有什么反应？
陈添枝：不是特别吃惊，因为国民党在选举的时候已经讲了这件事，不是选举完了才临时要做的。
广州日报：签署ECFA后，其实就是实现两岸经贸关系的正常化？
陈添枝：双方的定调就是这样的，有一个正常交流和协商的机制，让经贸关系可以正常化。以前“两会”（海基会、海协会）采用的形式是，什么问题比较急，双方就开始谈，谈妥后再签署一个协定。
在基本的规则和规范之下签这样一个协议，问题可以简化、单纯化，关系就会走到一个正常的管道上。现在说的是框架协定，框架意味着将来还会有协定，一个是商品贸易的协议，一个是服务业的协议，还有一个是投资保障的协议。
有利于企业生产布局
广州日报：ECFA生效之后，很多产品的关税被取消，将带来什么影响？
陈添枝：这对企业的生产布局是非常有利的。假设将来关税都没有了，不管在台湾生产还是在大陆生产，统统不缴关税，企业可以按照生产的优势、环境等因素，让分工上有一个更合理的安排。这样企业的布局就不会受关税因素的影响。
广州日报：具体来说，ECFA的生效，对两岸有哪些大的好处？
陈添枝：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两岸的分工可以比较有效率。对台湾来说，大陆这个大的市场比较容易接近，因为没有关税，产品可以很容易地卖过去，当然有非常大的好处。从大陆改革开放一开始，台商就跑去大陆设厂，雇佣当地的劳动力，进行生产，产品卖给美国人、欧洲人。然后就是供应上游的一些原料、机器设备。两岸基本上就是这样一种关系，生意量也非常大。但现在局势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大陆的劳动力也不便宜，年轻人也不想进工厂，跟台湾人差不多，所以过去的代工生产模式不太适用了，需要走出一个新的模式。大陆现在走内需导向，市场已经很大了，怎么样能够创造出自己有价值的产品，在这个市场上行销，我想这应该是ECFA能够带来的最大好处。我想ECFA最大的功能，就是让两岸新的经营模式变为可能。
利用大陆资源创造产品
广州日报：您也提出过台湾要建立新的全球经营模式。这个模式的核心是什么？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陈添枝：以前旧有模式的逻辑很简单，就是利用大陆廉价的劳动力，把产品做得很便宜，用大量的产品去服务西方的市场。新的模式也要利用大陆的资源，创造产品，这个产品不仅要在两岸销售，也要在全球销售，总的来说就是两岸合作来赚外国人的钱。以前都是凭苦力，我们都做苦工，但新的模式下就是别再做苦工了，创造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创造产品，而不是再帮人家代工，这就是新的模式。不是靠廉价的劳动力来竞争，而是要创造出有价值的东西。除了脑力，还要有点文化的元素在里面，创造出一些跟西方不一样的商品，卖到全世界，这就是我所讲的全球经营。这样变成是资源的全面使用，使资源的力量能够发挥。台湾过去这些年很惨的原因，很多资源都没有利用，唯一利用的就是勤奋，拼劲。
从时机上来讲，很多的信号是非常一致的，大陆从2005年开始就提内需导向，现在差不多5年了。台湾也一直在谈发展模式要改。两岸的条件都走到一个新的阶段，刚好是一个好的时机，在这个节点上有ECFA的签署，我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广州日报：ECFA生效后，如何逐步实现您所说的新的模式呢？
陈添枝：它自然就是一个非常强的信号。台湾的小企业很多，政府对他们也很鼓励，流行小公司。现在有了大陆市场后，这些小型公司的机会就来了，可以经营一个比现在大十倍的市场，会有非常大的机会和挑战。即使不出去，如果产品在台湾做得好，也会有人主动上门来找，创造出合作的机会。
或许能够牵动东北亚布局
广州日报：和大陆签署ECFA后，台湾会不会跟东盟、韩国、日本签署贸易协议？
陈添枝：大陆和东盟已经签了，我们当然也希望能够签，这样生产效率就会更高。东北亚方面，要看日本和韩国的反应，韩国现在是挺积极的，准备和大陆签，如果签了，我们也可以跟韩国签。日本的动向现在还不太清楚。
一般的贸易理论认为，如果要做自由贸易，最好大家都参加，效益会比较大，否则会有排挤的问题。在和大陆签署ECFA之后，对台湾来说，倾向是先处理东南亚的问题，大陆和东盟的自由贸易区已经启动。东北亚的日本和韩国也是很大的贸易伙伴，如果韩国人有这个意愿的话，那也很不错。
我认为ECFA的主要着眼还是在亚太地区的整合，欧美是另外一个独立的格局。如果ECFA的签署能够牵动东北亚的布局，我觉得是非常棒的。尽管其中有一些疑虑，但这是互相牵动的。比如一两年前我们去韩国，问韩国人是否愿意跟中国大陆签自由贸易协议，韩国人说“我们不干”，说他们跟美国搞，跟欧洲搞，可是韩国最近非常积极，这说明韩国已经受到我们的影响。台湾和韩国的竞争非常厉害，所以我们的一些动作也会影响到它。如果韩国和大陆签了，然后又和我们签了，我想日本也不会置身事外，非进来不可。
广州日报：两岸签署ECFA，可以提升台湾的竞争力吧？
陈添枝：韩国人经历过1998年金融危机后，开始走打造自己品牌的路线，做得很不错，我们也感受到压力。两个地区每年都在比，但最近我们年年都在输。以后这个局面会变化，两个地区重新竞争，韩国人非常紧张，因为两岸签了ECFA。
台湾经验可供大陆企业借鉴
广州日报：您觉得ECFA对大陆的利好体现在哪里？
陈添枝：台湾的GDP规模不到大陆的十分之一，我所接触的大陆厂商，对台湾的市场并没有什么兴趣，觉得太小了。但他们有兴趣的是，我们的一些经验、产品和管理方法。从企业角度看，他们真正想要的、台湾能够提供的，就是一些合作的机会。比如台湾开放银行业，台湾存贷款的利率非常低，利差低，赚头很少，大陆的银行不会有兴趣，这里的市场已经竞争得头破血流，但这里有一些大陆不太有的经验，比如消费金融、财富管理，双方进行合作，把产品带到大陆去。也可以过来练兵，感觉上是一个小试验场。
广州日报：这是不是意味着台湾对ECFA的迫切性是不是强一些？
陈添枝：确实。因为我们面临的压力比较大，一个小的经济体，尤其是在大陆和东盟自由贸易区今年1月1日启动后，我们的压力非常大。比如在台湾有个厂，在泰国和大陆也设了厂，现在泰国的厂生产的产品卖到大陆是零关税，大陆厂的产品卖到泰国也是零关税，这样将来在台湾的厂就没法做了，也没有人再在台湾建新厂，这个压力非常大，很多人就会没工作了。
台湾工具机、汽车零件业受益
广州日报：那怎么理解台湾岛内一些反对的声音呢？
陈添枝：反对的声音当然有，一些传统的产业会感到害怕，这可以理解，比如做衣服的、做鞋子的、做毛巾的。这些产品以前都是大量出口，这几年都在萎缩，因为工资提高了，产品没有竞争力，有生产的话也是去大陆生产，从业人数也在慢慢减少。他们害怕大陆的产品进来，连台湾的市场都做不下去了。ECFA生效后，将来回流的商品，也不见得就是大陆的商品，也可能是台商自己的商品。
广州日报：除了农渔产品外，您认为台湾哪些行业比较受益？
陈添枝：工具机，就是做机械的机器，这个行业非常受益。还有就是汽车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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