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替

　　7月20日，马英九宣布，为了更有效地肃贪，“建立一个干净的政府”，决定模仿香港的廉政公署，在法务部下成立“廉政署”，很快就要修法，交由“立法院”表决。此举是在台中角头翁其楠命案扯出警察风纪问题和高院四法官因贪污被押、舆论哗然之后，马政府的重大机构改革举动。（编者按：据6月10日人民网-人民电视称，台中市有一位角头，也就是当地一霸，叫翁其楠，他在家里时，忽然有人闯进来，用枪对着他扫射，致其死亡。同时还有一位赖姓男子也受重伤。枪击之后，有邻居爆料，说是现场除了翁其楠和这位赖姓男子外，还有4名警察在翁家打麻将，枪手闯进来时，这4个警察躲在桌子底下，其中有一个人被流弹扫到了。歹徒离开后，4个警察就跑掉了。这让人觉得，台中市黑白两道亲密无间。）

　　香港廉政公署（ICAC，“独立反贪委员会”）是华人地区反贪机构的榜样，常说“香港胜在有ICAC”。甚至在电影里，“廉署请喝咖啡”，都是故事结尾时正义终于战胜邪恶的标志性桥段。台湾各党派都曾经提出要设置类似廉政公署的机构，来扫除连绵不绝的台湾官场腐败现象。

　　马英九在政坛上的走红，其实和肃贪有很大关系。1993年-1996年，他出任“法务部长”时，扫黑六亲不认，扫到自家国民党地方派系头上，再扫下去，国民党恐怕当年就要在选举中失去地方政权，这迫使李登辉在党内元老强大压力下，让爱将马英九辞职。风靡香港和大陆的电影《黑金》中，那个爱跑步的帅气法务部长影射的，就是当年的马英九。如今马虽然在政治上被党内党外批评，但众人对他的廉洁意识，还是相当肯定。

　　不过少了一个字的“廉政署”，能在台湾的政治情境下发挥它的香港同类所发挥的作用吗？各方面的评论普遍不看好。

　　关键是在权力结构上授权不足。香港廉政公署在1974年成立时，其实是为了解决一个政治难题：警方第三号人物、港英总警司葛柏（Peter Godber）本人就是巨贪。当时对外反贪是警方负责，而对警方内部反贪由“检举贪污组”负责。一旦警方高层涉贪，这样的反贪机制就完全失效，所以1973年6月，葛柏竟然顺利出逃英国。港英当局为了稳固对港统治，平息上街民众不满，设置了一个直属港督的独立机构——廉政公署。除了港督之外，该机构谁都能调查和收押，保证了其权威性和独立性。

　　目前台湾反贪机制按照权限列，依次是“法务部”在各级政府单位设置的政风单位、拥有司法权的“法务部”下“检察官”和“调查局”、可以弹劾公务员的“监察院”、最近几年设置的“最高检察长”下的特侦组。这些反贪机构都有本质上的弱点：政风单位成员的薪水由各级政府发而不是“法务部”，其权力也只有约谈和检举，本身无司法权，怎么可能期望这些拿人家工资的人去抓他们上司的贪污？“检察官”和“调查局”，合称“检调”，也的确是目前反贪的主力，不过检调需要面对的是整个社会各方面的司法正义需求，案件已经堆积成山，不可能把反贪放在优先地位，况且检调反贪，是很难去动司法系统本身贪污的，这就是这些年台湾“警、检、调、法”贪污传闻层出不穷的制度原因。

　　孙中山当年倡导五权宪法，在目前台湾的宪政框架下还有印记，不但有“总统”和三院（“司法”、“立法”、“行政”），还有“考试”、“监察”两院，理论上“考试院”为政府遴选英才、剔除庸才，而“监察院”为政府弹劾贪污和不适官员。台湾数次宪改，还没敢动孙中山的五权结构，因此“监察院”也算反贪机构之一。不过“监察院”只有对公务员的弹劾权，惩戒必须交给惩戒机构和司法机关，而且没有独立司法调查权，只是一个无牙的老虎。

　　2007年4月建立的特侦组倒是有牙的老虎，有独立司法调查权，连陈水扁都能调查并且起诉。问题是特侦组是为了打击最高一级官员腐败设置的：“涉及‘总统’、‘副总统’、‘五院院长’、‘部会首长’或上将阶级军职人员之贪渎案件”，无法涉及中低层的公务员贪污现象。

　　根据规划，马政府设计中的“廉政署”也就是行政上把各级政风单位成员独立出来（“法务部”统一发工资），赋予司法调查权，归属“法务部”下和检调平级的新部门。这种设计是让原来拿人家手软的政风单位人员有了收入上的独立性，成为新的反贪调查员。传统国民党时代的政风人员因此“废物利用”，转型为反贪尖兵。

　　问题是新的“廉政署”，因为不直属“总统”，显然在司法结构上和“调查局”同构，不但和“调查局”发生冲突，而且也有和“调查局”一样的天生局限。以后对重大贪污案件，到底是“调查局”查还是“廉政署”查，肯定有一番口舌和政治角力；而只具备调查权的“廉政署”，必须和“检察官”配合，才能成功把贪官送审，这就让“廉政署”不但受制于“法务部”，也必然受制于各级检察系统，很难指望他们能肃清和检察系统、法院系统相关的腐败。

　　可以认为，“廉政署”肯定会部分弥补特侦组不涉及、“调查局”无暇顾及的大量公务员贪污案件，能一定程度提升反腐效率，但要和香港的廉政公署比，因机构设置层级过低，所以从起跑线上就已经落后了。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