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约记者/于海洋

　　本报记者/余水

　　泄洪还是泄愤，这是个问题。自从朝鲜1986年开始修建金刚山大坝以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韩国人，因为如果是为了泄愤而泄洪，洪水不仅会危及他们的安全，甚至还会要他们的命。

　　最新的困扰是，7月18日，朝鲜通知韩国，他们要开闸泄洪了。虽然次日的泄洪引发了韩国人的一阵心慌，但好在这回韩国没有因此而受到什么损失。

　　为什么朝鲜一泄洪，韩国就心慌？是趋水成兵还是正常泄洪？事情还得从20多年前朝韩双方一前一后修建的两座大坝说起。

　　两座大坝的“攻守交锋”

　　一条三八线，两侧沟堑纵横，重兵云集，将朝鲜民族撕裂成两个长期对垒的国度，但半岛一脉相连的山川地理却无法因此割断。朝鲜境内发轫的临津江便穿越三八线，向西南蜿蜒，在韩国黄海沿岸地区汇入汉江。

　　1986年，正当韩国人热火朝天地为两年后在韩国举行的奥运会进行着准备时，他们吃惊地发现，朝鲜人也在热火朝天地挥锹动镐，在奥运会的举办城市首尔上游的汉江支流上，修建一座大坝。这座大坝叫金刚山大坝，位置刚好在朝韩两国非军事区的北侧。

　　对于朝鲜的修坝举动，时任韩国最高领导人全斗焕煞有其事地公布了朝鲜大坝积水成兵、借泄洪水淹韩国可能造成损失的预估数据，引发了韩国人的“金刚山大坝”恐惧症。随后，韩国举国动员在汉江下游修建了拦洪大坝“和平大坝”，一期工程于1987年完工，以期抗衡朝鲜用泄洪来破坏奥运会的“毒辣阴谋”。后来全斗焕倒台，朝鲜“修坝阴谋”被证明不过是军事独裁者慑民自保的噱头而已。因此，本欲继续修建的和平大坝二期工程就此下马，直到2002年卫星图片带来朝鲜金刚山大坝出现裂痕的确切消息，韩国才再次斥资4.29亿美元让和平大坝收了工。

　　和平大坝唯一的目的就是防止上游的金刚山大坝溃坝，平时全无用途，坝内多是干涸，遥遥相对的两座大坝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直到2009年，朝鲜突然在未告知韩国的情况下开闸泄洪导致6名韩国人死亡的事件发生，韩国才再次想起了全斗焕当年的可怕预言。

　　朝鲜为何打出“泄洪牌”

　　在2009年泄洪事件后，韩国国内流传着一种说法，朝鲜当时突然泄洪其实是在试验洪水的实战威力。自此，朝鲜手握“泄洪牌”一说不胫而走。今年半岛形势比照去年危机程度更甚，“天安号”事件已经让半岛局势风声鹤唳。在此背景下，朝鲜突然泄洪，给韩国人带来比以往更大的心理冲击也属正常。目前，韩国国内普遍质疑的是，朝鲜的洪涝程度并没有到必须泄洪的程度，此番泄洪，朝鲜一是要提醒韩国，自己手中并非无牌可出，二是要转移国际舆论的视线，使“天安号”事件渐渐淡出舆论的漩涡。

　　目前朝鲜国内洪峰流量等具体信息并未对外公布，但就泄洪事件本身而言，朝鲜的处理倒没什么可加指责的地方。2009年的泄洪事件发生后，朝方随后向韩方承诺，今后凡有泄洪一定会先行通知。金刚山大坝与和平大坝，上游为矛，下游为盾，只要下游事先准备，高125米宽600米的和平大坝绝对能挡住上游奔袭而来的洪水。依此看来，朝鲜这次的行为属于正常的履行承诺，绝对看不出什么恶意，何况有了准备的韩国也并不畏惧。

　　牌，还是不出的好

　　不过，即便是正常的举动，一旦放到半岛长期对垒的背景下，都或多或少会带上些阴谋诡计的色彩。在半岛目前持续的安全困境当中，两国的交往恍如棋局，既要相互制衡又要保证“斗而不破、争而不战”。解读朝韩双方的交往方式，需要“一招看三步”，此番朝鲜泄洪究竟要传递出怎样的信息，不论是否是无理出牌，都值得关注。

　　目前，半岛上的降雨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大气环流倒成了看清半岛局势走向的一个助力。如果朝鲜今后继续开闸泄洪，朝韩双方依照约定再次进行或深化水利方面的配合，那么“泄洪牌”也可能变成两国业已停滞的民事交往重新开启的一个契机。如果朝鲜要靠泄洪给下游的韩国施加政治或军事压力，或者韩国对朝鲜的正常泄洪刻意误读和指责，那么天灾演化成新的人祸也未可知。这其中的关键，其实就在两国领导层的一念之间。长期以来，半岛合作乃至统一进程之所以叠遭挫折，双方长期持之以恒的“适度压力”政策可谓罪莫大焉。半岛局势每有缓和，两国便会通过施加压力相互试探，希望借此谋取本国进一步谈判中的优势地位，全不顾安全博弈这个牌局风险既高变数又大，“适度”压力相互叠加常常瞬间转化为“过度”，今天半岛如乱麻般剪不断理还乱的局势亦源于此。

　　有两坝相对，泄洪本身不过是一副常牌。但其后续会发展成好牌还是坏牌，要看两国对牌局走向的设计和展望。在目前的局面下，很难指望“泄洪牌”能成为两国立即重启对话之路的钥匙，但是如果双方能做到还每件事以本来面目，就事论事而非无限关联，以两国密切的地理、历史和民族渊源，其合作水平应该比今天的形势好很多。简单说来，朝韩之间最好的局面是，少出牌甚至不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