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许久没吃过冰棒了，昨晚带女儿逛超市，女儿左手一支草莓冰激凌，右手一只麦当劳鸡翅，嘴巴角还沾着油乎乎的东西，我想女儿尽管如此大快朵颐，应该也没有以前吃那种纸包的磷矿冰棒的印象了。

　　曾经，磷矿冰棒在山城还是颇有知名度的。那时候，东乡的国有工矿企业还蛮红火，职工福利待遇高，到了热天消暑的用品如白糖啦、绿豆啦、西瓜啦就整件整件地搬回家，羡煞旁人。附属于工矿企业的那些冰棒厂也不缺原材料，做成的绿豆冰棒可是货真价实的，绿豆熬粥，放入大量的蔗糖，绝不添加色素、香精和糖精这类的东西，冷却凝固成型后表面还泛着白色的糖粒子。这样做成的绿豆冰棒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又冰冰爽爽，感觉闷热和酷暑一点点在消融消退，女儿吃了身上的痱子疖子什么的也慢慢少了很多。当然了，生产纸包冰棒销到山城里面最有名的厂子当属磷矿，而我买得最多的就是绿豆冰棒，或许，这一切源于一位姓晏的大伯。

　　那时候，我蛰居在一片职工宿舍区，楼上楼下非常融洽，经常有“修伞啦”、“买甜酒啵”、“收破铜烂铁啰”的吆喝声在楼下此起彼伏，一旦有人围上去坪里就热闹起来了。记得有一次，窗外骄阳似火，树上的知了在歇斯底里地鸣叫，我躺在竹床上午休。“磷矿冰棒啊，买磷矿冰棒啊”，一阵嘶哑又略显疲惫的声音吸引了我。“买100支啰！”我朝窗下喊了声，不一会儿，一位带着草帽，脖子上围着一条罗布面巾的中年汉子挑着一担用泡沫做成的冰棒箱子爬上楼来，在门口停下，也不进门，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汗水，就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在冰棒箱上的厚棉絮，数了100支码得整整齐齐的绿豆冰棒，熟练地捧给我，然后说：“快，放冰箱里面去，对了，要放下一格，那个速冻箱子里面！”好像他比我还里手一样。我掏了30元人民币给他，他竟窸窸窣窣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两个1元硬币，“给，老板，找零钱。”原来绿豆冰棒批发只要二毛八！临走，他又揭开厚棉絮，迅速拿出两支冰棒，说：“难得你这么爽快的老板，给，这两支抛（抛：浏阳方言不要钱的意思）给你！”

　　大约一个月后，大伯又挑着那种现在很少见的泡沫箱子来了，而我家里的冰棒也差不多快吃完了。这次，我问清了大伯姓晏，已经50出头了，家里养了猪，种了菜，一个女儿刚刚考取大学。为赚足学费，每天很早从磷矿冰棒厂批发绿豆、雪糕，然后搭早班车从东乡贩到城里，沿大街小巷叫卖，赚取几分钱的差价。有时生意好，一天可以贩两三趟，赚一百多块，当然生意好的前提是天气热，越热冰棒越好销，但也融化得越快，这就要注意保温，而且手脚要利索，在路上不能耽搁，要保证冰棒到顾客手里还硬邦邦的。

　　大概跟晏伯买了几年的冰棒，后来我由于种种原因搬家了，离开了那个熟悉的院子，住进了环境优雅的小区。女儿也长大了，进了学校读书，而我再也没看到过晏伯，也再也没听到那熟悉的“买磷矿冰棒”的吆喝声。是不是现在绿豆和蔗糖的价格猛涨、生产厂家成本上升或停产或减少种类了呢？是不是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幅提高，已不屑于吃这种纸包的不打眼的冰棒呢？是不是晏伯的女儿已经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拿到工资、年迈的爸爸不必再顶着烈日挑着箱子走街串户吆喝了呢？

　　不管现在那花样繁多的广告将消暑饮品的功效夸大得多么离谱，我想我们更忘不了的是纸包的磷矿冰棒那质朴的清凉、纯净的甜蜜和硬邦邦的爽朗……哪一天我又可以尝到一支纯正的磷矿冰棒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