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六个孩子的暑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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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二：农村娃与家人一起进城卖瓜 本版照片均由记者张勇 摄
7月21日8：00
历城区仲宫镇并渡口西村的准高中生马钰，正在村边的马路上卖葱。5毛钱一斤，她要凑够将近3000元的学费。
与此同时，文化西路一高档小区内，和马钰同是准高中生的小童正躺在床上，回味刚结束的欧洲八国之旅。
7月22日12：00
经六纬一路口，章丘黄河乡14岁少年鲁超，已帮父亲叫卖了半天西瓜。饿得没气力的他央求父亲给他买一份凉皮。
同样随父亲来济南做生意的康康，此时正坐在千佛山东路一家酒店的宴席上，10岁的他吵着要把海参汤换成南瓜羹。
7月23日7：45
与家人一起租住在城郊双龙庄的小慧正帮父亲往饭店里搬煤气罐。13岁的她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她说总忘不了那个上不起的作文辅导班。
离双龙庄两公里的后龙窝庄，12岁的阿健从自家的公寓楼里走出，赶往市区一所暑期培训班，心里惦记着差一点儿就升级的电脑游戏。
同样的暑假，同样的时间。同龄人，正绘制着专属于他们的人生曲线。本报记者历时一周走进城乡六个孩子的生活，记录下他们的暑假一天。
■7月21日8：00
5角钱一斤大葱与1.5万元欧洲八国游
21日8：00左右，仲宫镇并渡口西村附近的马路上，路边青草上的露水未干，蹭到马钰身上，打湿了她的衣服，她却没有察觉。马钰双手不停翻动，清除着一棵棵大葱上的枯叶烂草，露出里面的葱白。“趁着早把葱送到仲宫街批给菜贩子，才可能卖个好价钱！”马钰今年考上了历城二中，但她一度想放弃升学的机会，“父母都60多岁了，他们能供到我读大学吗？”最后还是母亲拍板：“上吧，上到哪步算哪步。把地里的葱卖了，如果能卖5毛钱一斤，毛利刚好够交学费。”
马钰说，她将来想考师范院校，毕业后到济南市区当老师。“我表姐就在城里当老师，工资不低。”
距卖大葱挣学费的马钰20公里外，家住文化西路一小区的小童，正翻着从欧洲带回来的画册。“跟卢浮宫里《蒙娜丽莎的微笑》相比，画册里的差远了。尺寸比例不一样，效果就不一样。”暑假过后，15岁的小童要升入省实验中学，“听说那里竞争很激烈，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在班里脱颖而出。”前不久，父母带他到英国、法国、瑞士等欧洲八国玩了13天，每人交给旅行社1.5万元。小童说，在欧洲的游历让他萌生了出国留学的愿望，“将来想去瑞士读书，我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
■7月22日12：00
一个不想喝海参汤，一个央求着吃凉皮
23日12：00左右，千佛山东路一酒店内，10岁的康康跟着父亲出席宴会。服务员把一碗奶汤海参摆到康康面前，“我不想吃海参，我要喝南瓜羹。”他对父亲说。“海参比南瓜有营养，不吃可亏了！”旁边客人向他打趣，并舀起一匙海参汤递到他嘴边，他撅着嘴不肯喝。“还是换南瓜羹吧，他这几天一直吵着要喝。”父亲对服务员说。
康康的父亲董先生是某品牌药品的山东代理商，康康在淄博上小学，爷俩儿难得相聚。只在暑假，董先生才会把康康接到身边。“我今年的生意主要稳定在济南，打算把儿子转来上学。已给他选好一所小学，正托人办手续。”趁着记者与董先生聊天的工夫，康康在本子上给记者画了一幅漫画像。“我觉得他挺有天赋，暑假准备给他报个美术辅导班。”董先生对记者说。
14岁的鲁超也在暑假随父亲来济南做买卖。作为章丘黄河乡一名瓜农的儿子，鲁超没那么多选择。一上午，拉来的2000斤西瓜卖了不到500斤。12：00，父亲还没想起吃午饭。鲁超说：“爸，能不吃家里带来的馒头和咸鸭蛋吗？给我买份凉皮吧，就三块钱！”老鲁刚想发火，看到鲁超嘴唇上生出的疮后，就什么也没说，递给他一张五元面额的钞票。鲁超转身跑到经五纬一路口，买回一份凉皮。吃饭中，鲁超与记者聊起了天。他喜欢读历史故事，家中仅有的一本《中国上下五千年》无法让他满足。当记者表示了解一些历史典故时，鲁超随即抛出一个问题：“传国玉玺到底去了哪？”见记者答不出来，他有些得意，“我长大了要当一名考古学家，找到传国玉玺，把自己也写进历史。”
■7月23日14：30
烫手煤气罐与“吹得骨头疼”的空调
23日14：30，在二环南路的双龙庄里一辆拉了十几个煤气罐的小货车已出发，坐在驾驶室里的小慧扇着一张塑料板。14：50，小货车停在南辛庄街一家饭店门前，母亲爬到后车斗上，搬起一个小煤气罐递给小慧，让她放到手推车上。“哎哟！”小慧的手刚碰到煤气罐，就缩了回去，煤气罐差点儿掉到地上。“你想炸死咱全家啊！”母亲说。“不是，罐子太烫，烫得手疼！”小慧一边吹着手指一边说。
小学五年级的小慧喜欢写作文，“放假前写了一篇《<做好学生有点累>读后感》，得了满分。放假前小慧想报作文辅导班，2000元。“我长大了想当主持人，正好在辅导班里见见世面。但我妈说我疯了，2000块钱得送一个月煤气罐才能挣出来。”
12岁的阿健家住后龙窝庄，离双龙庄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几年前，阿健家盖了两栋公寓楼，对外出租。虽然阿健的父母没工作，但平均每月1.5万元的租房收入足够花销。过完暑假，阿健就要成为一名初中生，母亲花3000多元把他送到了小纬六路附近一所暑期培训学校。
14：30，老师正在讲授初中英语，阿健从教室里溜出来乘出租车“逃”回家中。这让正在看电视剧的母亲又惊又怒，要把手中的遥控器扔向他。“教室里的空调吹得我骨头疼，我让老师把空调关掉，可其他同学不答应，我只好跑回来。”阿健一边躲一边解释。母亲哭笑不得，他则趁机溜进卧室玩起了电脑。“整天知道玩游戏，没出息！”“那可不一定，比尔·盖茨就是这样炼成的！”娘俩隔着墙吵。
■7月25日23：45
村里能看到城里的月亮吗
25日23：00左右，记者在经六纬一路口再次遇到鲁超父子时，他们正在收摊。23：10，他们的三轮车沿纬一路向北驶去，记者骑电动自行车跟随。23：19，三轮车停在永庆街上。“今晚是为了帮老乡看车才睡在这儿，我们前几晚都睡在经四路那边。那里通风，来往车辆也多，把蚊子都轰走了，晚上睡觉不怕咬。”鲁超对记者说。
23：25，鲁超爬进三轮车的驾驶室里，把一床棉被铺上睡到上面。老鲁则坐在路边与记者聊天。老鲁说，儿子虽长得壮，却很腼腆，“带他进城，就是为了让他见世面、练胆子。”
23：45，鲁超从驾驶室里爬出来。月影在他面庞上荡漾，他抬起头，望着一轮圆月发呆。
“爸，在咱村里也能看到城里的月亮吗？”
“能！”
“我怎么感觉村里的月亮和城里的月亮不一样呢？”
“胡说！天上就一个月亮。”
“但我还是觉着城里的月亮好看。”
也许，此时此刻，马钰已酣然入睡，小童还在往博客里上传欧洲游的照片，康康枕在爸爸腿上看着港剧，小慧正抱着5岁的弟弟到院子里小便，阿健则忙着躲避电脑游戏里敌人的追杀……
夜已深了。
(记者汤启卫 实习生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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