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国父、你在这片土地上、在水里在空气中……你每100年醒来一次，唤醒人民！”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 我承认我们哭了，我们起誓了。这具伟大的遗骨一定是玻利瓦尔的，因为你可以感受到他的激情。”

　　这是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在下令把“拉丁美洲的解放者”西蒙·玻利瓦尔的棺木打开后，在自己的微博上写下的一段话。

　　2010年7月16日的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查韦斯政府的一个专家小组，来到首都加拉加斯的国家先贤祠，将玻利瓦尔的棺材打开，以验证这位伟大的南美独立战争领袖真正的死因。此时，距离玻利瓦尔辞世已经有180年了。

　　“解放者”玻利瓦尔

　　西蒙·玻利瓦尔，南美历史上的巨人。他于1783年出生在加拉加斯，有西班牙贵族血统，玻利瓦尔这个姓氏源自于西班牙巴斯克地区一个贵族。

　　玻利瓦尔两岁半时，父亲去世，不到九岁，母亲也离他而去。不过，在亲友的帮助下，玻利瓦尔接受了非常好的、严格的教育，十四岁时加入军校，接受了军事训练，养成了对军事战略的热情。后来，年轻的玻利瓦尔游历欧洲，亲眼目睹了拿破仑的加冕典礼。

　　在家乡和欧洲的教育让玻利瓦尔受到了自由、平等和博爱思想的洗礼。他决心领导人民反对西班牙对拉丁美洲的殖民统治。玻利瓦尔的导师和终身朋友西蒙·罗德里格斯在1850年回忆说，1805年8月，他和玻利瓦尔爬上罗马的圣山，22岁的玻利瓦尔情不自禁地立下了誓言：“我在你面前起誓；以我父母的、上帝的名义起誓；我凭着他们起誓，凭着我的荣誉和我的故土起誓，我发誓在打破西班牙压迫我们人民的枷锁之前，我绝不放下我的手臂，也不让我的灵魂休息。”这段话被后人称为“罗马誓言”。

　　玻利瓦尔后来实现了罗马誓言。1807年开始，他领导南美人反抗西班牙的殖民统治，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转战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秘鲁和玻利维亚等地的独立战争，被尊称为“解放者”。

　　玻利瓦尔显然想成为南美的乔治·华盛顿，要在南美建立一个“合众国”，事实上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和厄瓜多尔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哥伦比亚共和国，玻利瓦尔任共和国总统。但西班牙留下的文化传统和南美情况与北美大陆显然不同。玻利瓦尔非但不能建立一个南美合众国，而且连大哥伦比亚共和国也土崩瓦解。有些人开始指责玻利瓦尔是个“独裁者”，还出现暗杀他的阴谋。心灰意冷的玻利瓦尔于1830年4月宣布辞职，离开委内瑞拉，来到哥伦比亚的圣玛尔塔，准备由此前往欧洲，却在当年12月病逝于此。

　　想成为玻利瓦尔的查韦斯

　　随着岁月的流逝，玻利瓦尔在南美人民心目中的形象越来越高大，在他的故乡委内瑞拉更是如此。而在他众多崇拜者中，就有查韦斯。不过，查韦斯和别的崇拜者还不一样，他不仅崇拜玻利瓦尔，而且还自命为玻利瓦尔的传人，要做当代的西蒙·玻利瓦尔。

　　查韦斯的玻利瓦尔情结，很早就有迹象。1982年12月，对委内瑞拉政府深感不满的38岁的查韦斯上尉，决心要来一场革命。他和几个追随者成立秘密政治组织“玻利瓦尔革命运动200”，成立仪式上，查韦斯复制了“罗马誓言”，他说：“我以我父母的上帝的名义起誓；我以我的故土起誓，我发誓在打破那些压迫我们人民的枷锁之前，我绝不让我的灵魂休息。”

　　他也实现了这个复制版的誓言，经过十几年的起起伏伏，政变失败、身陷囹圄、获得特赦、竞选成功、被政变、重新掌权等一系列的事件，他终于在玻利瓦尔和他自己的祖国做了最有权力的人。

　　查韦斯当政后，酷爱以玻利瓦尔的名誉行事。委内瑞拉国名更名为“委内瑞拉玻利瓦尔共和国”，很多公园、学校和道路也重新以“玻利瓦尔”命名。他进行了一系列倾向于中下层的改革，把石油公司国有化，要建立“21世纪的社会主义”，当然，他也把这些叫做“玻利瓦尔革命”。

　　有人说，没有人像查韦斯这样有效地推广过玻利瓦尔的形象。在推广玻利瓦尔的同时，查韦斯也渐渐打造了“查韦斯和玻利瓦尔并驾齐驱”的形象。他自命为今天的玻利瓦尔。每当遇到阻挠时，他就会抬出玻利瓦尔。在一次提议修宪取消总统连任限制时，他遇到国会议员反对。查韦斯立即把他所处的形势，和1811年玻利瓦尔在委内瑞拉面临的分裂形势相提并论，指责那些担心他想做终身总统的议员太保守，并告诫他们：“先生们，今天我要像玻利瓦尔那样说：（你们）这是一种背叛。”

　　和玻利瓦尔想联合南美一样，查韦斯也希望美洲能够联合起来反对美帝国主义。虽然他的玻利瓦尔革命并没有成效，到目前为止，委内瑞拉人民食品都难以得到保障、物价飞涨、治安混乱、失业率很高，但查韦斯一提起反美，则异常兴奋，从国内电视到国际舞台，嬉笑怒骂，出尽风头。似乎反美也能解决委内瑞拉的国内治理问题。

　　查韦斯有时甚至认为别人也和他一样认同玻利瓦尔的国际主义效应。他曾经回忆，还是个年轻的士兵时，他曾带着枪、地图、照片和纸张，在委哥边境行走，试图重走他曾祖父走过的路，被哥伦比亚士兵怀疑为间谍而被抓捕。在被关押的房间，哥伦比亚士兵不相信他的辩解。查韦斯突然看到墙上有一幅骑在马上的玻利瓦尔的肖像，他说：“看，那是我的生命所在。一个多世纪前，咱们还是在一个军队里呢，画中那个看着我们的人是我们共同的领袖。我怎么可能是间谍呢？”———当然，查韦斯当了总统后，哥伦比亚在他眼里已经是美国的走狗，大概很不符合玻利瓦尔精神。而且，南美各国对“联合起来”的兴趣也不大。

　　开棺的目的

　　查韦斯如此崇拜玻利瓦尔，并且把自己当成今天的玻利瓦尔，还不停地利用玻利瓦尔精神，他为什么热衷玻利瓦尔的死因，也就要从这些方面寻找解答。

　　史书上说玻利瓦尔死于肺结核。不过，真正的死因也是一个历史之谜。虽然之前的170多年里，玻利瓦尔死亡时的医检结果、证明材料，以及后来的传记和回忆文章，都说他因肺结核病去世。但随着科技的发展，以新技术解答老问题的热情，总会不断让历史翻案重演。

　　喜欢指责别人阴谋的查韦斯早就断言玻利瓦尔是被哥伦比亚将军弗兰西斯科·桑塔纳毒害，是被谋杀的。今年春天，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传染病专家保罗·奥瓦尔特博士指出玻利瓦尔真正死因，正是人们之前猜测的结果———砷（砒霜）中毒。查韦斯闻讯后立即宣布：“是他们（桑塔纳等人）谋害了他。”这也成了他决定开棺的底气。

　　不过奥瓦尔特说，砒霜中毒并不一定是被谋害的。一来，当地的河水里含有砒霜；二来当时的人还不认为砒霜是毒药，而且还有人认为是补药。奥瓦尔特说：“我和查韦斯先生一样认为玻利瓦尔死于砒霜而不是肺结核，但是为什么是砒霜中毒，我们的看法可不一样。”

　　而且，查韦斯即使知道玻利瓦尔是被毒害的，他又能有什么呢？于是人们猜测，查韦斯有别的想法。

　　委内瑞拉反对派议员比尔希略认为，开棺验尸是“总统在作媒体秀”，在通过一个“红色的抹布”转移所有委内瑞拉人的注意力，掩盖国内粮食短缺、社会治安恶化、通货膨胀严重、腐败和政府效率低下，以及由此导致的查韦斯支持率下降等一系列问题，用玻利瓦尔的影响力和热情来抵消对查韦斯形象的负面评价。

　　还有人说，查韦斯有更高的目的。他想给人造成他是以“玻利瓦尔的孩子”的身份来做这件事的，进一步把自己和玻利瓦尔联系起来。而且查韦斯一再声称，有人要暗杀他，如果玻利瓦尔也是被毒杀的，那么无形中他和玻利瓦尔死前的处境不又多了一重相似吗？

　　或许是看到这一点，委内瑞拉的历史学家伊利亚斯·皮诺说：“这是查韦斯朝着重写委内瑞拉和拉丁美洲历史的危险的一步。”

　　当然，查韦斯也许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复杂，他也许就是为了还原历史真相，给人们一个交代。如果美国人对林肯之死、肯尼迪之死，法国人对拿破仑之死，充满好奇从而期待以一切手段来解开历史之谜的话，为什么查韦斯就不能充满好奇地用科学手段来解开他所崇拜的南美解放者的死因呢？

　　开棺的争议还在继续，化验的结果还没有结论。7月24日，查韦斯又主持了玻利瓦尔尸骨下葬仪式，并亲手为玻利瓦尔的棺木盖上一面崭新的委内瑞拉国旗。也许此刻，查韦斯自己的脑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作出开棺的决定，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钱克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