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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市回潮背景深探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8月02日05:17  哈尔滨日报

  撰文 本报记者 王坤 摄影 本报记者 陈南

  何贵坐在宠物商店门前,悠闲地看着狗市过往的人群。

  作为道外区庆兴街狗市的“元老”,何贵每天早上7时准时“坐镇”,既不摆摊卖狗,也不买狗贩子的狗,那些只牵一条名贵爱犬、神色复杂地打听价钱的人,才是他的目标。经他转手的狗,价格至少能翻两三倍。只是何贵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

  一连串的欣喜、担忧、惶恐、无奈,皆由一个狗市的命运而生。短短四五年间,全市养犬数量激增、狗患频发。始作俑者道外区庆兴街狗市,经历了一轮又一轮来自市民与执法者的冲击。然而,不得要领的执法丰富了卖犬者的“游击”经验。今年5月,一场号称最大规模的取缔迁移行动过后,狗市顽固回潮。

  执法陷入尴尬的僵局。同样尴尬的还有这个自发形成近30年的非法狗市。数以万计的人以饲养贩卖猫犬为生。老市场牵扯着他们的生计,而狗伤人、买卖纠纷、争抢地盘或暴力抗法事件每天层出不穷。但是,在所有卖犬人眼中,那些打着“安置”旗号的新狗市都无法令他们满意,还是飘摇的老狗市“什么都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一次又一次回到原地。

  道外狗市的取缔,绝非轻易打散就能清空;它的迁移,绝非仅仅用主城区外一片空地就能安置。狗市去从,仿佛一场深水探路,考验着城市管理者的立场与决心。

  就在本文即将截稿时,记者得知,一个沈阳商人正在哈尔滨忙于韩家洼子宠物市场的筹建与报批。一旦建成,哈尔滨将拥有第一个设施完善、正规交易的宠物市场。

  从“坚决取缔”到“禁止扰民”

  比一次又一次妥协更可怕的,是积弊多年的潜规则,包括政绩爱好、面子执法、部门推诿、执法“成本”……而卖犬者恰恰已经熟悉了这些规则,也就学会了越界。

  7月27日上午10时,周二。道外区庆兴街的居民楼墙上,“禁止一切违章占道行为”的标语下,一排排面包车并行停满庆兴街,车头向外,车尾朝向路中央。敞开后门,端出的狗笼子里全部是刚出生不满两个月的狗宝宝。犬吠声,尿臊味,漫天飞舞的狗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断有大狗不安分地来回走动。

  很难想象,在经历了5月那场声势浩大的狗市取缔迁移行动后,在经过城管执法、公安、交通等众部门联手出击的“洗礼”后,道外狗市周末依旧交易火爆,平日人潮涌动。而原计划将道外狗市迁移到韩家洼子的新狗市,门可罗雀。

  在这片全市唯一面向最普通养犬者的宠物交易市场,没有人不知道何贵的名字。“执法局那帮小子都不敢叫我‘狗贩子’,得叫我‘资深犬务经纪人’或‘高级犬商’。”在道外狗市,卖狗者与执法者的关系十分微妙。几乎每一次取缔行动,在何贵看来都是“狗贩子在给执法的面子”。一旦上头下了死令,大家很快能听到风声。执法局的车一到,所有面包车立刻“很给面子”地往外开。何贵说的场景,正是5月那场号称有始以来最大规模的狗市取缔行动。

  不过,确有两支执法队伍是狗贩子“真怕”的:一个是不足10人的市公安局犬类管理所,即“打狗队”,只有这些人才敢没收狗;另一个是交警,他们有权没收狗贩子的车,因为在狗市常年违停占道的,80%以上是2000块钱就能买一辆的报废黑车。

  那场行动之后,庆兴街前所未有地一片敞亮宁静。一位83岁的老大娘站在久违的老街,激动地流下热泪。不过,“战果”的保持不足半个月,狗市就公然在执法人员的眼皮子底下回潮,然后一切依旧。负责狗市日常监管的道外区执法人员每天上岗值班,卖狗者只需把狗笼子拿回车上或放进附近小区院内,交易照旧。没有人被罚过,也没有人被没收过狗。每天16时一过,狗笼重新摆出,因为执法车就要开走了。

  道外区执法人员的角色显然已经由“坚决取缔”转为“禁止扰民”。把狗市迁往韩家洼子的事,所有人都没有再提。有关负责人说,面对成分复杂的道外狗市,任何取缔占道经营与扰民以外的工作,都属于越权执法。他们常常只能坐在执法车内,一边无奈地望着狗市,一边看报纸。

  “以前执法的曾没收过他们的狗。”居民刘江说,那场撕扯中伤了一个狗贩子,执法人员最后赔了上万元。“狗贩子都知道执法的不敢动他们的狗,就算没收了,还得好吃好喝给养着;而一旦狗死了,执法人员有理说不清。”在附近居民看来,城管执法局在狗市问题上颜面尽失,既迁不走,也管不好。

  对卖狗者最具震慑力的那两个部门,在道外区执法局尴尬面临狗市回潮后,很少来过。7月31日,道外区执法局的又一次取缔行动中,记者终于见识了犬管所工作人员的真正实力。他们一走进狗市,平日极凶的藏獒立刻老实地趴在地上,一声不吭。跟犬管所打过交道的何贵深谙内情:“其实,只要‘打狗队’出动3个人和一台车,就能阻止回潮。不过他们平时经费不足,周末出趟现场,需要执法‘成本’。”

  82岁的李坤才老人是夕阳红志愿者服务队队长。今年4月,正是老人的一纸写给市领导的信,才有了这几场狗市取缔运动。在全市狗患频发的近四五年,道外狗市严重威胁到城市环境卫生、占道、扰民与安全。其中,安全是最大的问题。去年5月22日,牵进小区院里的狼狗把一名居民咬成重伤。今年上半年,狗咬人惨剧连续发生。狗市恰恰是酿成城市狗患的主要源头。取缔道外狗市,是治理狗患的必经之路。

  然而,在犬管所、市长热线等许多市民投诉热线中,庆兴街居民的投诉之声渐弱。附近居民将房屋租售给这些剥夺自己正常生活的“侵入者”后,再也没有回来。留下的居民早已习惯了每天伴随着犬吠声入睡,并在犬吠声中清醒。他们面对的是一个顽强存活了20多年的老狗市。一次又一次取缔行动曾带给他们希望,如今,他们仿佛已经绝望。

  “钉子户”

  将一个依附于花鸟鱼市场20多年的老狗市迁往韩家洼子的一片空场,无疑等同于病急乱投医。

  一个占道市场之所以成为迁不走的“钉子户”,是因为卖狗者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合法、规范、完善的市场。

  道外狗市的所有卖狗者都有名片,上面有一个统一的头衔———宠物爱好者。

  数以万计的“宠物爱好者”,曾撑起道外狗市红火的天空。无数次取缔行动过后,他们的“反侦察”能力极强,卖斗牛犬的晓利能够一眼看出谁是记者。“记者长什么样,一看就知道。我们在这里10多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晓利说,某次一个记者暗访她,兜里揣着支录音笔,有的没的聊了好多,第二天就见了报,连名字带照片都有。”无所谓,我们根本不怕,我家就住在这楼上,这么多年了,你看谁能动了这个市场?谁也别想让我们走。”提起韩家洼子,晓利轻轻一笑:“那地方不行,宠物商店有么?仓买有么?连个上厕所的地儿都没有,谁去那儿卖?”

  一些情侣和放假的学生来买狗,年轻的王峰很快就卖掉两条萨摩宝宝。在执法人员吃饭的工夫,他和几个哥们坐在一起,一边喝啤酒、打斗地主,一边卖狗,脸上洋溢着简单的快乐。

  在这片地处老道外的繁华地带,依附着道外江畔自发形成近30年的花鸟鱼市场,狗市也同样走过了20多年。早年,这里的卖狗者用筐或小摊床,后来慢慢用上了阳伞和棚子。那时,卖狗的不过40多家,如今,平日固定停车占道的就有数百家,周末交易者能达两三千人。何贵说,卖花鸟鱼的地方常常伴随着猫狗等宠物交易。两年前,道里区兆麟公园附近的花鸟鱼市场就曾请何贵帮忙介绍几个卖狗的去那里交易,以吸引更多客源。但室内卖犬受很多条件限制,由于那里通风不好,臭气熏天,他介绍过去的几个小兄弟最终还是回到了狗市。相比专业狗厂,到道外狗市买狗的更多是普通市民。这附近有许多拉脚车,花几块钱就可以抱着狗回家。一些外地甚至外国客商,在被出租车司机带过来吃完老道外的小吃后,也会被介绍到这里来看狗。狗市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宠物用品商店和医院,还有饭店和仓买。

  许多人在依靠饲卖宠物维持生活后,纷纷扎根在这里,甚至住进庆兴街附近的房屋,在家中养狗“存货”。在取缔行动风声紧的那些日子里,“上楼看货”成了他们的接头“暗号”。狗市即便被打散,家还在。“这就是狗市不断回潮的一个根本原因。”何贵说,这些年,他们赚了不少钱,狗市的迁移等于让他们搬离生存的家,“迁移难度相当于三峡移民。”卖狗者中很多人也许永远不可能改行,因为饲卖宠物没什么技巧,只要心细、有经验,小散户也能赚上钱。

  王峰和其他几个年轻的卖狗者告诉记者,以前取缔狗市后,他们分散到了防洪纪念塔广场、大世界商城、地下商城和大学校园。“其实在那里也很赚。尤其是端午节人们踏青,我们几个人在防洪纪念塔广场,一晚上就能卖出上百条。但我们不愿意打游击。

  除非迁到一个与老狗市具备同样“实力”的地方,否则,道外狗市永远是“钉子户”。何贵说,在最动荡的时期,卖狗者会比执法者表现出更多的耐心,他们等待风声散去那一天,等待一场行动的仓促结尾。

  资深犬商的期待

  “如果我说我现在特别希望狗市赶快迁走,恐怕你会不信。”何贵说,长期以来监管与规范空白,已经令道外狗市难见“干净”的交易了。

  狗市的存在,令庆兴街的居民习惯了狗,甚至有些人开始养狗为伴。但他们永远不会将自家的狗往狗市里牵,而是能绕多远就绕多远。一条卖了20多年猫狗的老街,会有多少细菌病毒,恐怕是很难洗干净的。

  同样难以洗净的,是越来越猖獗的肮脏交易。“如果我说我现在特别希望狗市赶快迁走,恐怕你会不信。”何贵说,长期以来监管与规范空白,已经使这个狗市难见“干净”交易了,更难见名贵的犬种。那些真正靠饲卖宠物生存的人其实很渴望在一个合法规范的地方继续生存。

  给“星期狗”化妆、打兴奋剂,或是牵只成色好一些的狗给一群劣质狗宝宝当“后妈”,早已不是狗市交易的唯一方式。这里大多数以贩卖狗宝宝为主。那些100元左右的狗宝宝,成本价只有不到10元钱。有的卖家开价很低,但要求买家必须在“指定”的宠物用品商店打针,不然无法保证狗的死活。“其实这是一种典型的欺骗交易。”何贵指着不远处贩卖狗宝宝的女人牛丽萍说,“他们介绍去打针的商店,其实都是合作伙伴,成本价只有十几块钱的针,开价60元。最后分成。”话说到这儿,牛丽萍正好收完一个男学生的钱,并带他走进旁边一家宠物商店。15分钟后,待男学生抱着狗离开后,牛丽萍再次返回店内……

  1个小时内,与牛丽萍交易的买家共有4人,都是学生。何贵说,牛丽萍卖的廉价狗就是“星期狗”,命大的活下来,如果死了,她也不会承认。打针也无法保证狗的健康。像牛丽萍这种贩卖廉价小狗的人,狗市极多,一年至少净赚8万元。

  哈尔滨禁止市区内养大型犬,但近年来,大型犬宠物越来越多。在狗市,阿拉斯加、萨摩、金毛、藏獒等大型犬的宝宝非常多,且价格便宜。何贵说,品种好的健康狗宝宝至少要5000元,主要集中在专业狗厂,道外狗市那些几百块出手的阿拉斯加或金毛,长大后就会看出品种的劣质,有的便遭到遗弃,成为流浪狗。另外,在狗市,大型犬往往是东一窝西一窝交叉收购来的,极易交叉感染。

  在不断被打压的狗市里,卖狗者不敢牵出名犬,一旦被抓或是被传染疾病,损失惨重。一次次清理取缔,让只靠摆小摊卖狗的人每天为了地盘争吵。在何贵眼中,道外狗市,这个当年他付出青春打拼过的地方,如今已经俨然成为一片不忍目睹的蛮夷之地。任何形式的冲突,随时可能爆发。

  一无所有的“安置”

  韩家洼子那片一无所有的空场地,很难称得上是一种“安置”。一名沈阳商人正计划引入外地经验在此筹建一个规范化的狗市,项目已进入审批阶段。

  就在本文即将截稿时,记者得知,一个在哈尔滨做生意十几年的姚姓沈阳商人,正计划在韩家洼子筹建一个宠物市场,项目已经进入各项手续的审批阶段。一旦建成,哈尔滨将拥有第一个设施完善、正规交易的宠物市场。

  在狗市取缔行动开展同时,执法者一直在酝酿破解狗市搬迁难题。道外区执法局有关负责人表示,市场不怕远,关键是不扰民。卖狗不同于卖菜,城市居民的生存利益永远高于那些廉价奢侈品贩卖者的利益。当二者发生冲突时,后者理应为前者让路。北京、沈阳的宠物交易市场都在郊区,一样很红火。当年将业户从老玛克威迁到新玛克威市场,前后持续了3年。新玛克威养起来之后,如今非常红火。市场的迁移,并不是问题。

  为什么将韩家洼子作为新狗市?道外区执法局给出的解释是,那片场地处于城乡接合部、周边交通相对便利的地方只有这一处,可以随到随走。

  尽管取缔狗市是为了居民的生存利益,新狗市却不得不将上万人的生计问题重新考量。显然,新狗市首先在宣传上不到位,具体位置在哪儿,114话务员都说不上来。7月31日下午,记者从道外狗市驱车40分钟来到哈同老道起点入口处、66路公交车终点站附近,直到看到路边几个牵藏獒的男子,才得知这片空场原来就是“新狗市”。几个男子说,新狗市只有周末上午才红火些,卖狗的有二三十家,挤在这片不到百平米的空场上。卖价比道外便宜,但犬种类太少。场地一边是紧锁的大院,两旁是草地,上面挂着“禁止狗大小便”的标语。如此荒凉的地方,附近没有商店、仓买、饭店、厕所。

  沈阳的宠物交易市场同样远离市区,有条件的人必须开车去买狗。市场设施完善,品种齐全的专业狗粮、药品和用品,在沈阳市区根本买不到。市场内卫生防疫与清洁工作一应俱全。市场外,一旦有人贩卖犬只,一律严打。

  前面提到的那名姚姓的沈阳投资商决定将沈阳宠物市场的理念带到哈尔滨。此外,他还计划在市场中强化宠物寄存服务项目。“做这种市场的赢利问题,我暂时没想过,只是手里有这样一块地,想要利用起来。”他知道,前几年道外狗市曾在港务局附近意向选定过一个新市场,如今那里已经盖了高楼。他希望有关部门能够对新狗市的建设给予足够重视。

  至于客源,姚姓投资商表示,正规市场一旦形成,拥有固定卖狗者,狗产品必然更可靠,一个月内就能赢得庞大客源。对于哈尔滨宠物交易市场的未来,他充满信心。

  再也没有人比何贵更期待新狗市的诞生。尽管,这可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当然,新的生活方式需要适应,新的秩序也有待建立。

留言板电话:010-82612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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