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平

　　7月16日－18日，中国农业银行分别在上海和香港两地上市了，共筹集资金192亿美元，在我看来，农业银行将会是增长潜力最大的银行。

　　农业银行增长潜力到底有多大，和台湾地区一比就知道了。台湾农民户均贷款超过50万元人民币，大陆农民户均贷款不到5000元；台湾1亩农地可以抵押4万－10万元人民币，一栋民房可抵押100万元人民币，大陆农村（理论上）可用于抵押的农地超18亿亩、宅基地超3.5亿亩、水面和山林超百亿亩、房屋2.5亿栋以上；台湾一乡一个农会，每个农会基本上都有内部金融（农信部），一般农会的农信部给农民每年提供贷款在20亿－60亿元人民币之间，大陆中西部地区乡级农村信用社给农民贷款过千万的不多，发达地区的乡级农村信用社给农民贷款过亿的也极少。在我看来，中国大陆农村20年可以赶上台湾的发展水平，农业银行立足服务三农，存贷款业务20年内获百倍以上增长应该不是问题。

　　笔者1982年年底下乡工作，2000年离开乡镇，此后也一直关注和研究三农问题，特别关注农村金融发展。笔者特别担心农业银行不务正业——农业银行不务农。有此担心是有依据的：改革开放以来，农业银行走过了一个“下乡（办事处设到乡镇）-回撤（农村信用社代理农行服务三农）-撤退（彻底关闭了县以下服务三农的业务）”的过程。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农业银行进城了。

　　近些年，农业银行一直在图谋上市，上市需要中央政府帮助处理坏账、资金注入和特殊政策照顾，农行因为上市又不得不“主动”承担起了服务三农的责任，在重点乡镇重新开展了少量支农的业务。现在，农业银行终于上市成功了，成了不差钱的银行，会不会再次远离三农呢？

　　在笔者看来，中国城市房地产价格比农产品价格超前了20年以上，中国城市房地产金融风险已经极高；中国出口导向型的制造业在人为制造的劳动力价格低廉“比较优势”（人为压低农产品价格和农业比较效益）作用下的数十年发展，已经积累了极高“产能过剩”风险；而未来农产品价格必须补涨，农村发展必须加快，农民和农民工收入必然快速增长。

　　在笔者看来，未来农村金融不仅增长空间大，且风险相对于城市工商业金融要小很多。通俗点说，中国“种厂子”和“种房子”已经或必然过剩，农业银行不要凑房地产的热闹，不要凑出口导向型制造业的热闹，农村金融市场才是未来的“金娃娃”。

　　笔者对农业银行“进城倾向”也是理解的，因为任何正规金融机构服务三农都存在三个难以克服的困难：

　　一是成本高。10个亿贷给一个企业，一个信贷员就可以了，如果10个亿贷给10万个农户，该需要多少信贷员？二是信息不对称，风险管理难。企业的经营信息是相对透明的，资金流也逃不过银行的监控，而农民的经营信息完全不透明，资金流也无法监控。三是无有效抵押品。给城市居民或企业贷款，抵押品是可以变现或有效经营的，但给农民贷款，土地、房屋等抵押品是正规金融机构难以变现和有效经营的。

　　正是因为正规金融机构服务三农存在上述三个难题，所以往往在服务三农的过程中会有一些特别的措施，如：国家财政贴息、公务员担保、评信用户、十户联保、担保公司等等。笔者认为这些办法都不是克服上述三大难题的治本之策，治本之策在于完善农村金融体系建设。

　　笔者有1982－2000年17年的农村工作经历，2002年后又搞了多年的农村草根金融实验。依据本人经历和实验得出的结论是：如果农村没有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农村金融体系就是残废的。社区农民合作互助金融组织是为农民提供金融服务的内在主体，是正规金融机构服务三农的中介和纽带。正规金融机构服务三农的三大难题只有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建立起来后，才可有效克服。未来农村金融体系的基本格局应该是：一方面，农业银行将贷款批发给农民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政府贴息），农民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再将贷款零售给社员；另一方面，农民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集合社员存款给农业银行，农业银行给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一定的存款代理手续费。

　　笔者和一批同志通过多年探索，培育了一批农民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已经总结了一套培育和管理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的成熟办法，实验区的政府非常认可和支持农民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构建服务三农的新的农村金融体系，就缺农业银行参与了。

　　笔者考察过亚洲十来个国家和地区的农村金融，基本结论是：要想农民获得较好的金融服务，就必须充分培育农民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无一例外。

　　农行现在是不差钱的银行，钱多了就急于花下去。笔者给农业银行三个忠告：第一，不要在服务三农上走老路：如到处增设营业网点，到处招兵买马，到处搞形式主义；第二，不要到处上农业生产和产业化项目等等，因为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的农产品总量是过剩的，增产往往会减收，上不上农业生产和产业化项目，关键要看贷款主体是否有追求价格增长收益、市场份额增长收益的能力和空间；第三，要和农民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合作。

　　农业银行开发和拓展农村金融市场，最关键是要培育农民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而培育农民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需要一批作风过硬的社区工作协作者。农业银行的基层工作人员，个个都应该学会协作农民社区合作互助金融组织发展的工作方法。这是农业银行的战略任务之一。

　　（作者系河北大学中国乡村建设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