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语

　　·林如敏·

　　男子女性化，其来有自，当然绝非自刘著始。早在先秦典籍中，就有关于楚人欣赏女性化男子的记载。《荀子·非相》曰：“今世俗之乱君，乡曲之儇子，莫不美丽姚冶，奇衣妇饰，血气态度拟于女子；妇人莫不愿得以为夫，处女莫不愿得以为士，弃其亲家而欲奔之者，比肩竝起。”《世说新语》品藻人物，动辄“如玉山上行，光辉照人”“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形成了一种男色女性化的独特的人物形象鉴赏美学。

　　这些类型化的描摹固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审美趣味，但它更大的作用力，也许还在于为后世的文学作品提供了一个描写美男子形象的模式化程式。这一程式在明清时期的才子佳人小说中得到了集中的凸显。在《平山冷燕》、《玉娇梨》、《两交婚》、《玉支玑》、《醒风流》等小说文本中，男主人公几无例外的都是“丰神绰约，态度风流。粉面不须傅粉，朱唇何必涂朱。气欲凌云，疑是潘安复见；美如冠玉，宛同卫玠重生。双眸炯炯如寒晶，十指纤纤若春笋”；“生得美如冠玉，望若神仙；神凝秋水，气蔼春风”等等。顺治年间李渔写作《连城璧》，写一个美男子吕旭，则干脆就说：“如今现有一个才子，容貌是当今第一，若还去了方巾，与小姐立在一处，只怕辨不出哪个是男，哪个是女。”

　　文学固然是模仿现实的，但现实亦有模仿文学的一面。现实中的审美趣味一旦被文学规范为一种审美理想，具现为一种标准形象，它又会反过来影响人们的取向。同样，伪娘趣味若是被当代媒体规范为一种审美标准，它势必会带来现实中的模仿者和追捧者。从这个意义上说，伪娘刘著通过快男比赛，借助强势媒体，带出一大批模仿者，使伪娘蔚然成风，这的确是危险的。一阴一阳谓之道，这一中国文化本原命题，产生了阳刚与阴柔两大审美类型，男子孔武有力，女子阴柔婉约。“草木向阳者华茂，背阴者衰落。梅花南枝先，北枝后。还有凤凰、鸳鸯、孔雀、野雉、家鸡，有文彩的禽鸟都是雄的，可见造化之气，先钟于男，而后钟于女。”(《品花宝鉴》第一回)借用此语，绝非鼓吹男女不平等，而是说，男女有别，此天道也。刘著作为一个伪娘个体，自然无关紧要，但若是因此形成风靡一时的伪娘趣味，那确是需要警惕的。由此来看待广电总局对快男伪娘潮的干涉，具有相当的合理性。

　　当然，刘著作为一个个体，是无辜的，谁都有追逐梦想和成功的权利。其心可诛者，是把刘著的伪娘标签放大、炒作并作为收视奇兵的电视台。我一直疑心，若不是上头干涉，主办选秀活动的电视台不管刘著唱功是不是真的只有卡拉OK水平，是一定会保驾护航让他进入决赛的，就如去年的“曾哥”（曾轶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