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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

  我喜欢看画。古今中外的画,都看。但几乎从不画画,以前想过,试过,试过就再不试了。惟一阻止我画画的是我自己的手,它太蠢了!现在的人喜欢看电视,其实电视就是画,是很多很多连在一起的流动的画。因为太多,难免参差不齐。所谓肥皂剧,等于一堆粗制滥造的画。不如细细看几张有定论的好画过瘾。

  我看电影电视,一旦感觉画面不舒服,故事再好也坚持不下去。又喜欢把画当小说样地看。我觉得有的画是可以当做小说来读的。齐白石画一群小鸡,只只毛茸茸的,又各各不同:优雅踱步的,兴奋疾跑的,若有所思的,蠢蠢发呆的,两不相让拉开架势争啄一条蚯蚓的,热闹得像要从纸上迸出啾啾啾的聒噪来。这完全不止是鸡们的日常生活,它活活就是人们的日常生活。一只只小鸡身上,都不难寻到我熟悉的各有性情的人的影子。这是可以看出故事来的画。

  我常惊讶于画面的力量。西洋油画可以展现人类历史上的重要事件,场面宏大,人物众多,同时又精准逼真,纤毫毕见,那种冲击与震撼,有时甚至反而比摄影更为真实。而中国画的源流走向自成一格,笔墨常能以一当十,以白计黑,尤其写意,寥寥几笔,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也无论山水人物,无论长卷斗方,都同样有大量以少胜多的巨作。我常抱本画册,一看几个钟头,跟别人打牌一打几个钟头一样。并且我看画偏生喜欢留意细节,对整体往往印象不深,或者是根本把握不了,记得牢的,发生兴趣的,多是局部、角落。证明着我的肤浅同外行。

  所以我看画不过如盲人摸象。好在这也不妨碍别人,只算是个人爱好,而已。就像我喜欢喝茶,喝了好多年,喝了好多名号各异的茶,却一直不懂要如何样仔细品味——我看有的专门家喝茶,做尽了仪式,繁复而神秘,几乎像中医看病,要通过望、闻、问、切的手续。我耐不得那个烦。通常是牛饮。但牛饮也是有味的,我自己觉得有味,就够了。我又喜欢听音乐。有的人专听某一类音乐,交响乐、室内乐、拉丁风,美声或民族。这样比较专业,有层次。我不挑挑拣拣,凡自己感觉好听的都听,无论摇滚、古典、民谣、灵歌,能打动我的都听。我认为爱好就是爱好,就是自己觉得高兴,自己寻找有趣,把一个爱好搞得跟跑马拉松样的玩命,那就搞反了。

  近两年又热爱钓鱼。第一次去水库,路上想的是鱼,担心毫无经验,空手而归就很没有颜面。到了地方,忽觉得耳目清明,碧水青山,空气也大异于拥堵不堪的城市,由是心生快乐。鱼不鱼倒在其次了。那回有师傅带,指导我整理钓具,挂好饵,抛竿静候。只片刻,就见一只大红蜻蜓,在头顶盘旋两周,轻车熟路径直往钓竿上降落,令我不禁大为惊讶。

  想这水面之开阔,天地之高远,又看这钓竿尖稍细如火柴梗,它为何独独在此处流连?我肯定这是一个极小概率的事件,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它几乎不可能发生。这就只好用缘分来解释了。这个细小生命安静地立在那里,它放弃了无数可供歇息的处所,执意要来与我作伴,这实在让我好生奇怪,同时小小地感动。你好,蜻蜓!我差不多以为我碰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故事。

  然而,等我钓过很多次鱼以后,才发现在蜻蜓的问题上,我是自作多情了。我真的用到了概率论。就是说,不知出于一个什么样的我至今也没有搞明白的缘故,有大约百分之八十的机会,我的钓竿上都会站一只甚至更多只蜻蜓。这事非但不稀奇,简直平常得不值一提。不止红色,钢蓝色,铁青色,古铜色,蜻蜓的色彩异常丰富,斑斓炫目。它们就在我眼前,亭亭玉立,再次证明着我的肤浅、外行,当然还有好奇。

  中国当代画家里面我特别佩服杨福音。也仔细看过很多他的画。人物,风景,以至寻常蔬果、日用器物,杨先生都不嫌弃,都允许入他的画。看得出他手上画那样东西,心里是爱着那样东西,甚至敬着那样东西的。我在杨先生的画上也看到了蜻蜓,很淡的赭色,姿态各异,透明的翅膀融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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