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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湖关

  宋唯唯,生于1978年深秋,天蝎座女子。2001年起,陆续在《人民文学》、《青年文学》、《十月》等纯文学期刊发表小说、散文约百万字。出版有长篇小说《花低蝶》。现居深圳。

  每一次,从香港回深圳时,夜色里在红?站乘火车,终点站是,罗湖。群山是青暗的起伏,都会的繁华灯火渐渐稀疏,路程中开始现出黑的夜色,然而,又不是暗的,大朵大朵柔软的白云浮游,将山谷镀上一层暗的光,就在此时,到了。

  经过繁琐的验证,盖章,检查行李,终于从火车站钻了出来,眼前豁然的站前广场,喷泉池边坐着等车的人们,焦灼的公车站,高大的方形的建筑物,大酒店,也是灯火辉煌。宽阔街道,马路比香港宽,汽车看起来也比香港的车辆大许多,一切都是巨型的。此时想起香港,削薄入云的建筑群,旺角的斑驳唐楼,精巧庙宇,灿烂的灯火——恍然地,像一个梦。

  香港的感觉,于我,就是这样奇幻的——再没有一个这样奇幻的地方。在青黝黝的山背后,那样壮阔的城池,流丽的灯火从山巅肆意地流淌、溢满,铺到平地,仿佛一座熔浆流溢的热烈火山,然而,在青山之外,在南国的大海边,天空大朵的云走过山顶,这鼎沸的城市,有着一种悲哀。双层的有轨电车,驰过起伏的山道,一路叮叮当当地摇着铃,经过街道两边的街市。楼厦密集着广告牌,繁体的金箔字,霓虹灯打底托着英文商标——在风里吹。香港,急促的一个梦,梦里蒸腾的众生。

  她于我,是需要经由罗湖关,才能抵达的幻境。

  最早的罗湖关于我,是在张爱玲书里的地名。《浮花浪蕊》,《对照记》。1951年她从上海乘火车到广州,经过罗湖关去往香港。彼时的罗湖关,葳蕤的林木,绿森森的,长长的一座吊桥,搭在两头山间,桥下是深圳河。她过关时,士兵看着她的证件,问道:你是写小说的张爱玲?她老实地点头称是。解放军挥挥手,将她放行。待过得关口,担行李的挑夫,陡然地,飞跑起来,似乎生怕那头会得翻悔。在长长的摇摇晃晃的栈桥上,张爱玲也跟着踉踉跄跄地跑起来——这情节,今时今日依然读得出一些魂飞魄散的惊悚。她形容彼时的心情,“感觉被人掐住了后脖子的凉意”。

  夏天,去看博物馆,看见一张放大的旧照片,是1910年10月,罗湖火车站通车时的情景,路基上的劳工,穿官袍的中国官员,礼帽西装的英国绅士,执着阳伞的英国女人,戴宽檐纱帽,穿维多利亚式的鲸鱼骨长裙。火车头停在轨道上,开山后的乱石晒在阳光下,洁白到炫目,叫人感受得到彼时南亚天空下,炙热阳光一如现在,这样灼烫、光热直射地照下来。这帧老照片,充满了殖民地的细节和元素,像一部殖民电影里的镜头。我久久地伫立在照片前,辨认我熟悉的罗湖火车站——它从百年里径直驶来,在南亚的郁郁莽莽的青山、丛林,芭蕉和江水之间穿行的火车。终于,在照片的边缘,觅到一抹熟悉的山影。是广场外,一带青色起伏的山峦。在黑白照片里,那敦厚的山影,低低的,圆润的山形。辨认出来的那一刻,时光的戏剧性、沧桑感,顿时在眼前确立。呵,这连绵的低矮的青山依旧,一百年前的穿山凿铸的铁路轨道,也依旧使用。

  唯有百年时光里的故事,犹如南亚天空下,被海风和热气流急速吹走的云朵,迅即地扩大,流散,散成白烟、云絮……大风吹散前尘。

  (姚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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