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芝

　　“我们都不愿意在对方去了以后，一个人继续孤独地活下去。我们经常对彼此说，万一有来生，我们仍然愿意共同度过。”这是安德烈·高兹在《致D（情史）》的最后对妻子多莉娜(《致D》中的D）写下的话。之后八十四岁的高兹与身患绝症的多莉娜打开煤气，一起自杀于巴黎郊区的家中。

　　也许众多的读者和我一样，对高兹并不熟悉。他是法国左翼思想家、萨特的学生、《新观察家》周刊的创始人，1923年出生于奥地利维也纳，1948年移居法国，1954年加入法国国籍。抛开我们对作者的认识度，也许没有人会抗拒这样一种人类最原始最真实的情感，就像女人很难不羡慕多莉娜，在生命中拥有这个老死相伴的男人和一份至死不渝的爱。高兹把他对多莉娜一生的情感在平静而深情的文字里重建，带给我们一种“经彼此而生”的智慧，一份“为彼此而生”的爱情。

　　翻开这本薄薄的小册子，一条通往逝去岁月的隧道在书中慢慢打开，在1947的法国，高兹与多莉娜美妙地开始，在一个雪天偶遇，彼此吸引。像许多美丽的邂逅一样，多莉娜的美貌让高兹着迷。“你是我第一个投入了全身心去爱的女人，我能够感受到你在我内心深处激起的共鸣；总之，是我真正的初恋。”我们不得不相信，有一些人的相遇是他们彼此最特别的存在，命中注定的缘分。

　　多莉娜是纯粹而勇敢的，从英国来到陌生的法国，邂逅高兹，爱上高兹，一切来得义无反顾。他们谈论英国政治，一起回忆童年。他们共同搭建一个完整的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高兹在这个避风港里感觉得到了保护。“我总是能够感觉到你的力量，同时，我也能感觉到你深藏的脆弱。我喜欢你那种被克服的脆弱，欣赏你脆弱的力量。”多莉娜有自己的思想，坚持自己的见解，她对高兹的回应不是一种附和，而是一种默契。也许正是这样独立而充满智慧的女人，才最终赢得高兹一辈子的忠实。

　　相对于多莉娜来说，高兹一开始表现得并不是那么坚定。据高兹所说，对于婚姻他曾经有过犹豫。世间一切都在变，婚姻的契约能够在历经变化后仍然满足彼此的欲望吗？这何尝不是现在很多人心中的疑虑。但高兹是幸运的，因为他遇见了多莉娜，一个美丽而聪明的女人。“如果你和一个人结合在一起，打算度过一生，你们就将两个人的生命放在一起，不要做有损你们结合的事情。建立你们的夫妻关系就是你们共同的计划，你们永远都需要根据环境的变化而不断地加强、改变，重新调整方向。你们怎么做，就会成为怎样的人。”她的话让他无法抵挡，他们注定走在一起。

　　他们曾经一起度过一段艰苦的岁月，但彼此没有争执过。她经常到办公室帮助他清理成千上万悬而未决的来信，多莉娜成了高兹不可缺失的助手。婚后，他们渐渐进入了幸福的时光，曾经在乡间生活二十三年。高兹和多莉娜有各自的生活圈，又有共同的生活圈子，彼此独立又相互陪伴。“和你在一起我才明白，欢愉不是得到或是给予。只有在相互给予，并且能够唤起另一方赠与的愿望时，欢愉才能存在。”是对彼此日益渐深的感情促使他们学会思考，找寻一种融合的相处模式，从而对彼此产生一种依赖，这种依赖又一天天地加深他们的感情。这是爱的智慧，也是生活的智慧。

　　在这期间，多莉娜因为痉挛发作和头痛受到困扰，也因为医生的不负责任而留下癌症的病根。但多莉娜一直坚强地活着，高兹始终陪伴在身旁，“我知道你正在和死神搏斗，希望自己能够无所畏惧地迎接它的到来。在沉默中，你是那么美，那么坚决，我根本无法想象你能够放弃生命。”带病的多莉娜依然鼓励高兹继续写下去，直到高兹手上没有了等待完成的重要著作。

　　合上这本纯白色的小册子，高兹对多莉娜发自肺腑的诉说徘徊在脑海。不管你是对他们的爱情心生羡慕，还是他们的坚持带给你思考，你都无法不无为之动容，为这生命的诉说，为这朴素而抵触人心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