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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老姐妹的抗战记忆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9月06日07:05  解放日报

  本报记者 柳田 尤莼洁

  少年子弟江湖老。

  走在北京的大街上,姚明和于渤,只是两位最普通不过的老太太。

  皆是耄耋之年,背也驼了,腰也弯了,眼也花了,然而,永远忘不了的,是60多年前的峥嵘岁月、青春之歌。60多年前,她们俩一起从敌占区奔赴抗日根据地,一起成为战地女记者,一起经历反扫荡……

  抗战胜利到今天,已经65周年。65年,也许只是历史长河的瞬间,却近乎是人的一生。曾经亲历过战火的那一代老兵们,或消逝于渺渺云烟之中,或像姚明与于渤一样隐于市井,泯然普通的老人。但那一代人的生命历程,值得永远被铭记。从这一对老姐妹的讲述中,我们能感受到抗战时期中国普通青年火一样的热情和渴望,感受到共赴国难、同仇敌忾、自强不息、强我中华的抗战精神。

  逃离敌占区

  参加革命前,姚明和于渤都在济南城的一所教会学校读书。日本人占领了济南,学校被逼教日文,小小年纪便品尝亡国奴的滋味,不少热血的年轻人都心怀着救国之梦。

  姚明从小个性很强,她长得挺漂亮,朋友拉她去剧团演电影,但她却想当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每天锻炼,爬城墙,腿上绑上沙袋子,把点心盒子垒起来练跳高,爱看《儿女英雄传》,还计划去五台山访师学武。现在,86岁的姚明身上还有这种气魄,她对记者说,中西医大夫早就宣布她“报废了”。但她每天坚持在景山公园推着轮椅绕景山走一圈,“活着就是一种智慧,一种斗争。”

  于渤年长姚明几岁。看起来柔顺的她,当年比姚明更早到根据地,她跟记者回忆起,1942年的一天晚上,她从学校回家,在家门口碰上了一个同学。那人说:“我家就在这,走几步就到了。”说着便把她往家里拉,一进院子,于渤见到一个棉袄棉裤短打的人,还觉得有些奇怪:“城里人都穿大褂旗袍,这人怎么这样一身打扮?”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叫“朝阳公馆”的院子,表面上是一个日伪刊物的办公地,实际上是地下党的秘密据点,而那个“短打扮”的男子,正是中国人民抗日红军大学一分校的政治教员梁克。

  “咱想要出去可有办法了!”于渤叫上姚明,先后去了“朝阳公馆”几次。她们了解到,在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里,军民如同一家人,同志之间像亲兄弟,讲自由,讲民主,讲平等。要想上学有抗大,有联中;要想当兵打鬼子,有八路军,有游击队、武工队、民兵队;要想工作,有政府机关,有工厂。姚明和于渤便计划着去根据地。

  1942年,两人第一次去根据地,姚明没有告诉家里人。于渤走的时候告诉母亲,要是姚明妈妈来问,就说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第一次去根据地因为没能联系上交通员,最终“出逃失败”。年底,于渤又找了一个机会,终于来到根据地。记者问她,离开家时害不害怕?老人笑着说:“害怕?也不怎么太怕,真害怕就不出来了!当时就一个念头:不做亡国奴。”

  据统计,通过“朝阳公馆”辗转前往延安等地的进步青年前后有百余位,绝大多数成为了抗日和解放战争中的中坚力量,其中就有著名导演胡玫的母亲马旋,前武汉空军副司令李向民,罗荣桓、陈毅的翻译艾森等等。

  夜渡沂河

  1943年春,于渤回到济南,找到姚明,还有几个同学,决定一起去根据地。几天奔波,学生们来到沂河边上一个叫于家庄的地方,这里的村长叫于维平,是八路军的地下交通,找到他,就能送他们去解放区了。学生们按照约定,在村北郁郁苍苍的树林旁,等待着这个“地下交通”。姚明至今记得,望眼欲穿之际,远处出现一个手托鸟笼子的人,头上戴一个大苇笠,迈着悠闲的步伐,像在遛鸟,走近了,这人约有30多岁,外披一件蓑衣,内穿蓝布对襟上衣,黑裤子挽到膝盖,着一双醒目的铲鞋,这就是他们等的人——于维平。

  于维平把学生们带到了自己家里,端上了热菜,五六天来,姚明和于渤第一次吃上了热饭。吃完饭,于维平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等天黑,他带着她们离开,只要渡过被老乡们称为“阴阳界”的沂河,便是根据地了。

  朦胧的月光中,能看到芦苇空隙里的点点水光。五月天气,河水还是很凉的,有的地方河水很深,姚明差不多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同行的一位女同学吓得几乎哭出来,姚明一把捂住她的嘴。“可不敢出声呀。”鬼子的炮楼,就在不远处,像一座黑黑的牢笼。

  许多年后,姚明在回忆录中写道,“大家的步子又慢又轻,几乎听不到一点 水的声响……走着走着,万籁俱寂的大地上,只听见被徐风吹动的杨柳来回摆动的咝咝声,只看得见两岸的杨树和垂柳的倒影在月下的河水中轻轻摆动,我沉浸在这宁静之中,好像置身在美丽的仙境里。在这一刹那,什么敌人炮楼,什么家乡的父母姐妹,都被忘却了。”

  在沂河的岸边,一望无边的驼色沙滩上,点缀着一个个银灰色的小点,于维平告诉姚明说,那是卧睡的大雁。“千万别惊动它们!雁群队伍的前边和后边都有放哨的雁,如果惊动了放哨的大雁,所有的雁就会飞起来,敌人炮楼听到雁飞的声音,就会打枪!”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大雁,踏上岸边,便进入了解放区的土地。姚明边走边回头看去,落在身后的是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革命的路,就这样开始了。

  在报社的日子里

  这一年,姚明19岁,于渤23岁。

  根据地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她们参观了神往很久的八路军驻地,听经历长征的红军老干部讲过雪山草地的故事,参观战士的训练和射击表演。让她们震动的是,晚饭过后,看到三三两两的战士给当地老百姓送粪,推车子,当被问道,为什么不利用时间学习或散步呢?战士们回答说:“我们要帮助老百姓,爱护老百姓。”

  到了根据地后,由于爱好文艺和写作,姚明和于渤被分配到《大众日报》通联科做内勤记者。“和敌占区的知识青年‘毕业即失业’相比,我们一到根据地就能有工作,真是太幸福了。”于渤回忆说。

  通联科的工作是什么?“就是在报社组织稿件,和通讯员保持联系。他们不来稿,我们就写信去组织他们写,告诉他们根据地当前最需要什么。他们的来稿没有登,就要告诉他们没登的原因。”于渤说。

  这里不是与敌人生死搏斗的战场,姚明和于渤觉得自己的这个工作太按部就班,不能接受生与死的考验。但在老同志的教育下,她们慢慢明白了,通联科是党的耳目,当时许多重要情况,都是通过通联科反映给领导的。比如根据地的秋收工作,是从日、伪的老虎口里抢粮,要快收、快打、快藏。但是报社所在的南高庄收粮工作进度慢,群众没组织起来。于渤就写了个稿子报道他们动作不快,希望抓紧。“这一登报,村里干部可着急了:《大众日报》是满天飞的报纸,工作不好,一宣传根据地都知道了。一下就把他们的工作推动起来。”说起报纸的影响,于渤评价“威力无穷”!

  编辑部比不了今天的报社。冬天柴不干,一烤便满屋子烟,熏得人直流眼泪。通联科5个年轻同志都没有直接参加过群众斗争,只凭着抗战热情在小小的油灯下开始了新的工作。油灯不能太亮,因为要节约油。字不能写得太大,因为要节约纸。笔倒是取之不尽,买个沾水的笔尖插上高粱秸秆做笔杆,到处皆有,粗细随意造。

  经历“反扫荡”

  真正的考验很快来了。

  1943年深秋,日军对根据地的扫荡开始了。姚明和于渤被组织上送到日照县水木头村的老乡家里“隐蔽”起来,白天在老乡家,晚上跟着根据地的区中队到山上过夜。

  有一天,拂晓时分,敌人来合击了。她们听着区中队在山上唱起了“空城计”:一连到这,二排到那,假装调动队伍吓唬敌人。“哪有那么多人啊?!”于渤说,虽然打扮成农村人的样子,可怎么打扮还是像个八路军,被敌人发现肯定要暴露。姚明说:“当时很乱,没人顾得上我们,我俩就往山上跑,找个大石头躲起来。手里握着手榴弹,准备万一敌人上来,就与他们同归于尽。”

  枪声渐渐稀疏下来。姐妹俩在山上的树丛中趴着,听到老乡们喊孩子回家的声音,接着又看到缕缕炊烟四处升起。她们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整了整散乱的头发,又向四下观望了一阵,缓步走出林子。上级正在派人四处寻找,一看见她们,叫起来:“可找着你们了,这就放心了。”她们这才得知,在这次遭遇战中,交通员陈民生英勇牺牲了。

  因为敌人三天两头袭击,区委领导决定干脆让姚明他们“插”到敌占区的关系户家里,化装成农村大嫂,头上梳髻,腿上扎了桃红色带子,穿上绣花鞋,帮着老乡干干农活,有特务来了不说话,假装是老乡家人。姚明说,“战时《大众日报》没有铅印,只出油印。我们就天天盼着交通员告诉我们出铅印报了,这样就能回‘家’了。”

  在老乡家里躲避时,正好遇上于渤的生日,姚明用地瓜面和仅有的白菜为她包了顿饺子。煮饺子的时候,姚明想,如果交通员来了,非让他吃个饱不可,但是像往常一样,她们失望了。又过了好多天,交通员终于来了。他说,《大众日报》已经由油印改为铅印了,听到这个消息,姐妹俩像孩子一样高兴地跳了起来,跟着交通员踏上了去区委的大路。那是个有月亮的夜晚,月光下的竹林、沙滩、小溪,分外美丽。“日照那地方到处是竹林、小溪,但似乎只有那个时候,我们才发现这一切,像是走在仙境里,心中充满了生活的美好。”姚明回忆说。

  1944年秋,于渤调动工作离开了《大众日报》,到《大众日报》的发行部——战时邮局里创办了《山东战邮》。两姐妹暂时分开了,但那一段热血澎湃、生死与共的岁月,成为人生难以忘怀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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