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妻子，我怨了他几十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打心眼里佩服他！”江苏常熟市蒋巷村几十年里翻天覆地，其中，凝聚着村党委书记常德盛全身心投入的心血。2004年，温总理来蒋巷村视察时问常德盛的上海娘子俞秀英：“常德盛有什么好处，让你这个上海姑娘嫁给他？”俞秀英想了想，笑着说：“老常忠厚老实。”俞秀英这回悄悄告诉记者：“说老常忠厚老实当然没错，可是，我这心里其实也怨了他几十年……”不过，在俞秀英的心中，对老常的敬佩更加根深蒂固。

　　敬没享过老公一点福

　　如今的蒋巷村，生活区绿树成荫，家家有别墅，老人住老年公寓还能得到各种生活补贴。工业区里现代化流水线年产值十几亿元。党委办公室里奖牌林立：全国文明村、国家级农业现代化示范村、全国生态村、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

　　谁能想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蒋巷还是一片逢雨必涝的低洼地，九成村民患有血吸虫病。常德盛随父母逃荒至此，穷得讨不到本地老婆，命运却让他娶进了18岁的上海姑娘。从虹口区嫁到常家，俞秀英心凉了半截：和公婆小叔弟媳六口人挤在一间20平方米的泥墙茅草屋，中间拉张布帘，他们就算有了“卧室”。

　　1966年，老常当上蒋巷的大队长。每天四五时，老常就起床出门。他带着大家挑土填河，硬是把全村海拔提高1米多，基本根治洪涝之苦。80年代末办工厂受骗上当，亏掉400万，老常哭了一夜，在妻子鼓励下，向村民保证:“只要有一口气，我在哪里跌倒一定就要从哪里爬起来，宁愿少活几年，也要把蒋巷经济搞上去！”

　　他什么事都管，唯独自家顾不上，俞秀英年轻时没少掉眼泪。有时她会想，如果自己是普通村民，得到的照顾反而更多。就说村里盖别墅吧，一开始，村民都以为老常和两个孩子理所应当分三套，结果因为他们的户口在镇上，一个平方米也没破例。干部和村民都提出要照顾，常德盛却说服家人坚决谢绝，至今，他们老两口还住在儿子工厂的员工宿舍里。

　　不仅和上海亲戚落差大，与村民相比，常家的吃穿用度也很落伍。俞秀英说，谈到这个话题，老常只有一句话：“在工作上要与先进单位比，在生活上则要向革命先烈看齐。”

　　对家人的愧疚，老常想“以后补偿”，可是，俞秀英不知道，“这个‘以后’是什么时候？”因为，对村民、对事业一诺千金的老常，对家人一次次爽约。1983年，俞秀英想把泥屋翻盖成砖瓦房，老常却总说“再等半年”，为的是把批给他的门券、砖券先让给普通村民。一等就是5年，直到家家住上新屋，他们才最后一个住进砖房。为说服妻子推迟翻修，他答应去杭州旅游，兑现却花了8年，而这还是夫妻俩唯一一次出门旅游。这几天，老常看了对自己的新闻报道，对家人的愧疚愈发强烈：“孩子赌气时常说，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亲生骨肉？”其实，他何尝不想做个疼爱妻子、宠爱孩子的好丈夫、好父亲？就算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日子，因为村民们不答应、组织不放心，多次辞官的他，还是把全村当家人当到了现在。

　　敬他把一生献给蒋巷

　　在村里，人人肚子里装着一箩筐关于老常的感人故事，比如“独眼撑一年”——一次车祸后他左眼瘪了进去，拖了一年没治病，直到医生找上门来，才给左眼动了手术；比如“断梁记”——盖房时，工人主动扩大了一点面积，老常回来时看见，硬把房梁锯断，墙壁推倒，把熟饭变回生米；又比如“给遗体照相”——父母去世时，常德盛不在床前，老队长弥留时，他却赶到床前，听说老人最大遗憾是没有照片留给老伴，老常用热毛巾焐开老人的眼睛，再用自己的身体把遗体撑成坐姿，摄下一张特殊照片……

　　热心，爱心，更有一颗刚正不阿的公心。老常说：“入党当干部，就意味着要吃苦，要吃亏。”他就是这样吃着苦、吃着亏走过来的。村里成立公司，他是董事长，却没拿应得的一千万股份，要是拿了，他已身价过亿。他还只肯在党委书记核定工资中拿一个零头，十多年来，存留账簿的工资超过120万元。

　　一桩桩一件件，俞秀英都是见证人。她看着丈夫挑土填地，腿罗圈了；她看着他不做眼部手术，越来越看不清孩子的笑脸；她看着他，日渐消瘦，体重只剩45公斤，站在夕阳中的背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她看着他，67岁的年纪，只要进了村，精神却一下抖擞起来，像个小伙子……

　　日子一天天过，俞秀英对老常的钦佩也越来越深，村民也真心爱戴常德盛。不少人家知道老常不接受吃请，更把礼品扔出门外，又心疼他有老胃病，便常煨着小米粥，见他走过门前，赶紧热乎乎端出来。他因车祸住院，村民把医院走廊挤得水泄不通，眼看还有更多人赶来，医院不得不用大喇叭喊大家停步。前两年，他去北京参加党代会，村民自发送行一公里。此情此景，俞秀英总是感动得觉得自己嫁对了人，“什么牺牲都值！”本报记者 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