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市检察院发生爆炸案，而此前分管反贪的副检察长张立言突然向市委提出辞职，老检察长吕子风托病住进医院，紧接着国光厂国资流失案浮出水面，高阳县苗木受贿案引发农民大规模上访……内外交困中，新任检察长杨天翔带领张立言、晏秋、周海波等检察官冲破重重阻力，与腐败分子作殊死斗争。

　　■她紧紧地抱着那棵树，拼命地摇啊摇啊，然而树太粗太高，无论她怎么摇，都纹丝不动，绝望、愤怒、无助、伤心让她想哭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八

　　耿顺开的妻子李月娥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正打着点滴。身边围着一男一女两人，都穿着同样的蓝色制服，胸前佩戴着同样的徽章。女的长得特别漂亮，三十多岁，男的态度特别和善，像是位领导。“大姐，可醒了。”女人轻言细语，声音好听得像山里的百灵。李月娥实在无力起身，只能用眼睛感激地望着他们。女人忙指着那男的介绍:“这是我们市检察院的杨检，是他把你送到这儿的。”一听“检察院”三个字，李月娥扭过头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回想起来，一切都有先兆。清明前夜，突然又是刮风又是下雨，家中的老黄狗整整叫了一夜，丈夫耿顺开几乎一夜未睡，问他黑灯瞎火地不睡干啥，只说是睡不着，后来干脆起身下床，吧嗒吧嗒地抽起烟来。李月娥知道那不是给狗闹的，自从矿山被抢，缠上官司，丈夫就变成这样了。几年来家中人祸不断，丈夫常年在外颠沛流离，四处申诉告状，地没人种，田没人耕，公公婆婆一气之下卧床不起，欠下上万元医疗费后，相继离去。女儿凤蓉的婚事一拖再拖，男方都催促好几次了，却没钱给女儿置办一件像样的嫁妆。最近法院又驳回了申诉，领取裁定书那天要不是自己在场和几个法警一起拦着，暴怒的丈夫非和法官拼命不可。李月娥拿比犟驴还倔的丈夫没一点办法，可眼下这官司已经把家打散了，人打没了，还打它干啥?自古道民不和官斗，穷不和富斗，不怪抢矿的，不怪判案的，怪只怪这世道没给穷人一条活路。李月娥拿定主意，天亮后，得给丈夫说说，就图过两天安稳日子，官司是不能再打了……

　　迷迷糊糊中，李月娥被丈夫拍醒，告诉她早饭已经煮好了，看见丈夫一身簇新打扮，那件青面薄袄和千层底布鞋，是自己一针一线给丈夫缝制的年衣，过春节时都没舍得穿，李月娥的睡意一下吓没了。她一把抓住丈夫，警觉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丈夫像没事人一样:“去趟市里。”

　　李月娥把丈夫抓得更紧了:“不行，我不让你走。”

　　“没事，我去去就回，”丈夫轻轻挪开她的手，“放心，我还要看我女儿出嫁，还要抱外孙呢!”

　　就在丈夫走后不久，李月娥隐约听到对面山上一声男人的号啕，犹如孤狼的哀鸣，令人胆战心惊，而那空谷的回声，似要冲荡开大山的脉气……

　　知觉在一点一点地回来，一切像放电影一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李月娥得到丈夫的死讯是在当天晚上，村长告诉她得到乡里电话通知，耿顺开去炸市检察院，一同被炸死的还有市检察院反贪局长。李月娥听着听着，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后，已是第二天晌午，这个已经死过一回的女人，一下没有了胆怯和懦弱，她要去市里，去检察院找回丈夫的尸骨，哪怕是一粒灰烬、一丝布巾。

　　但检察院的门卫老潘却没让李月娥进去，任凭她怎么解释与哀求，老潘都像一块茅屎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李月娥是个明事理的女人，她非常清楚连丈夫那样的硬汉都在这地方丢掉了性命，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怎样，压根就没想来闹事，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吵不叫，不哭不闹，以静默抗争。老潘急了，上前对李月娥又是拖又是拉，可能是人上了岁数，没两下就弄得上气接不了下气，只好去请来检察院的一个姓施的检察长，这人好像是狗变的，说翻脸就翻脸，刚开始还说了些劝导的话，见李月娥不吃那套，立马换了副腔调，说丈夫炸检察院，犯的是砍头的死罪，再赖着不走，就叫公安遣送回去。姓施的一走，老潘可来劲了，不停地数落着李月娥，说姓耿的是人肉炸弹，把段局长炸成了一包灰，不但害了死人还害活人，因为没看好门，怕这门卫当不成了，今后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官家饭吃……路人渐渐围拢过来，李月娥的一身素衣粗缟几乎让所有人都猜到了她的身份，有询问的，同情的，也有出主意，打抱不平的。李月娥一直静静地听着，不吐一个字，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指着一棵树说上面挂着一些东西，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紧紧地抱着那棵树，拼命地摇啊摇啊，然而树太粗太高，无论她怎么摇，都纹丝不动，绝望、愤怒、无助、伤心让她想哭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昏倒在市检察院门口的李月娥正好被从磨子坝监狱返回的杨天翔和晏秋遇见，急忙将她送进了医院。因为下午秦汉民要来永州，杨天翔将这边的事托付给了晏秋，并一再交代要好好地照顾李月娥，千万不能再让她受任何刺激，等情绪稳定下来，用院里的车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