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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代人上大学

  女儿上学的那天,爱人开车,我们一起送她。一路上,我旁若无人地唱着《儿行千里》,十分深情。女儿不解地问:“我在河西上大学,每周都可以回家,用得着这样吗?”我对女儿说:“今天送你上大学,让爸爸想起了自己当年上大学时的情景。这首歌是献给奶奶的。”女儿望着我湿润的双眼,嘻嘻哈哈地鼓起了掌。

  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是在田埂上收到的。1984年的夏天,好热!那天时至晌午,一家人还在割稻。突然间,一阵阵急促的呼喊,从山冈上传下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一家人都直起腰来,全是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拿着稻子,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都听清楚了,呼喊的是我的名字。朝稻田疾步走来的,是大队支书,右手拿着样鲜红的东西,高高地举过头顶,不停地挥舞,在阳光里,如一小面火红的旗子。一家人都明白了,应该是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便一齐扔下手头的东西,向着田埂跑去。接下来的一幕,成了我生命中不灭的记忆:窄窄的田埂,一边是稻田,一边是小溪,火红的太阳斜挂在溪边那棵古老的柳树上,柳枝在欢笑中摇摆。一家人,识字的和不识字的,在我鲜红的录取通知书上,抹上泥水。

  那个年代,那个山村,考上个重点大学生,能让整个村子鲜活好一阵子。亲戚、邻居、大队干部、老师们纷纷送来暖水瓶、脸盆、枕巾一类的用品,或是三两块钱。见上面,都是一连串的“恭喜恭喜”。姐姐白天下田干活,晚上为我织毛衣、做布鞋,还绣那有花有草的鞋垫。妹妹在一旁给姐姐打扇,不时地腾出手来,拍打自己身上的蚊子。

  父亲说:“就用那口旧木箱。”母亲说:“后面山上有的是树,一定要做一口新的,还要请会画画的漆匠,画上几朵荷花,刷得漂漂亮亮的。”

  父亲说:“被单就不一定买绸子的了。”母亲说:“去年隔壁村有户人家的儿子考个中专,都是买的绸子被单。我们儿子考的是重点大学,去的是北京那样的大城市,更得买。”

  父亲说:“欠账多了难得还。”母亲说:“儿子大学毕业就吃国家粮了,到时国家有工资发,还得起。”

  不久,父亲和母亲上了趟县城,照单买回了好多的东西。最贵重的要数那块钻石牌手表,七十多块钱,相当于那时大学里两个月的生活费。一回到家里,母亲便一样一样地清点给我看,把布料一块一块地在我身上比划,不停地自言自语:“好看!好看!”最后,她又请来裁缝、木匠,还有那会画画的漆匠,着实忙活了一些日子。上学的前几天,家里杀了一头猪,请吃请喝一天,收了将近五百块钱的人情。母亲把五块、十块的整理出来,用一块新手绢包了,放在那口画有荷花的箱子的底下,反反复复地交待,说是有四百块钱,不要弄丢了,快用完了就给家里写信。

  后来,父亲告诉我:那次和母亲上县城,每样东西都是咬着牙买下的。他和母亲一天只吃两个馒头。母亲第一次上县城,面馆都没敢进。欠下的那些钱,我大学毕业时才还清。上学的那天,一家人和左邻右舍都在山冈上的马路边为我送行。大队安排了一台手扶拖拉机送我去湖北沙市坐船。车一开,扬起一路的尘土。人群在我的回望中慢慢散去,最后剩下母亲。她当时的身影,一直伫立在我的记忆里,比照片还要真切。每次在影视作品里见到这样送别的镜头,我的心便湿漉漉的,总觉得远行的人是我,身后久久不肯离去的是母亲。

  来到女儿的学校,一如我当年到校报到的情景。从校门口到学生公寓,一路的标语、彩旗。每个学院都设有新生接待点,师兄师姐们抢着拎行李,带着办理入学手续。学生公寓门口有家不大不小的超市,女儿不时地跑进跑出,把买定的东西塞进我的手里,马尾辫在后脑欢快地摆动,如一枝粗大的毛笔,在我的心里狂草着幸福。来到宿舍,一家人便紧张地打扫摆放起来。床铺、柜子虽然小了点,但精心布置之后,也还舒适。女儿望着满头大汗的我,夸我干起活来还真里手、利索。

  离开校园的时候,女儿第一次为我打开车门。我从钱包里随便拿出一些钱塞到女儿手里。拐弯处,我回头一望,发现女儿还在校门口,拿钱的那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另外一只手好像在脸上抹着什么。再回过头来,发现爱人的眼里,满是晶莹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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