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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撒哈拉当军事观察员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09月10日09:48  中国青年报

  背景:为解决摩洛哥与“波利萨里奥人民解放阵线”在非洲西撒哈拉地区的历史领土争端,联合国于1991年4月通过决议,设立西撒哈拉全民公决投票特派团,简称MINURSO,当年9月份,开始部署军事观察员。

  

我在西撒哈拉当军事观察员

  集中销毁地雷和未爆炸的炮弹

  图片由李洪波提供

  

我在西撒哈拉当军事观察员

  作者在巡逻途中

  图片由李洪波提供

  2007年3月,经过严格的训练选拔,我以军事观察员的身份,被国防部派往联合国西撒哈拉全民公决投票特派团任务区,执行一年的维和任务。

  称西撒哈拉为地区是因为联合国至今尚未确定其最终领土归属权,该地区位于非洲西北部,西临大西洋,北与享有“北非花园”美誉的摩洛哥接壤,东北与阿尔及利亚毗邻,东南靠近毛里塔尼亚,总面积266000平方公里。该地区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在西班牙撤出后,因冲突各方对该地区的领土争夺引发争端。战争从1976年开始,到1991年实现正式停火。

  目前,27个联合国成员国在该地区共部署有200余名军事观察员,主要任务是监督停火。

  离开祖国前先与天安门合影再献血

  接到国防部的命令后,我到北京办理出境手续,想到此行要横跨亚、欧、非三大洲,而且一年后才能回到祖国。我专程打车到天安门广场,跟天安门合了一张影。心想,自己在万里之遥的异国他乡,这样就能始终与祖国相伴了。

  在广场边,我看到一台无偿献血车,想到此次执行维和任务危险性大,一旦在非洲维和战场上发生意外,对祖国母亲也该有一点点报答,于是我就径直走了过去,献了400ml血。

  执行任务前先分配财产

  怀揣着对西撒哈拉战区的种种想象,经过两次中转、16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我踏上了这片神秘的土地。来到任务区司令部报到时,人事处的俄罗斯籍少校参谋Dmitry给我做了一个简单的情况介绍,并递给我一份表格,仔细一看,是个人财产分配方案。我当时一愣:“还没执行任务就开始分配财产?”看出我的疑惑,他一脸正色地告诉我:“我们任务区成立16年来,已经有16名维和人员献出了生命,在每个人的服役期内,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一旦在执行任务中‘光荣’了,联合国将支付5万美元的补贴。”

  听完俄罗斯少校的解释,紧张感骤然袭来,我知道在这个地方他的一番话绝不是开玩笑,我们随时面临着“光荣”的危险。

  购物要穿越270公里的无人区

  接下来的几天,我陆续被安排到20余个部门接受人事、通联、沙漠路驾驶、地雷防护、紧急救援等培训,核心目的是如何在执行任务时做到专业、安全。一幅幅绑架、翻车、触雷、病痛折磨、恐怖袭击等教学图片,冲击着我的视神经,强烈的实战“气场”将我包裹,我已深深地感到,自己身处战区,一切都是真枪实弹,这不是演习。

  我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既然选择了,绝不能退缩,因为我是军人,代表着祖国!

  经过四天的培训、考核,我的所有课目均顺利过关。司令部授予我的身份证号码为7849,代表在该地区服役的第7849名军人;代号G290,代表在该地区服役的第290名中国军官。

  根据司令部人事处的分配方案,我搭乘涂有“UN”标志AN-24型固定翼飞机、后转乘米-8型直升机,辗转来到了位于沙漠腹地的ASD军事观察员队。所谓军事观察员队的营地无非是围在两道铁丝网和一道土墙内的几顶帐篷。从同事的口中,我很快就知道了这里的艰苦和荒凉:如果需要购物,只能利用巡逻的机会,穿越270公里的无人区,才能到达一个小城;平时的食品则由每周两班的直升机运来。

  我先在ASD服役8个月,后又交流到SMW队服役4个月。先后与22个国家63名军官执行过对冲突双方的停战监督行动。

  沙漠“飓风”就是一堵移动的沙墙

  沙漠里恶劣的环境和气候,是我们必须首先克服和战胜的。这里常年无雨,天气预报无法确定营地的天气,风暴和沙尘时常发生,昼夜温差大,特别是6~8月,太阳一出来气温就在40摄氏度以上,中午地表温度可达60摄氏度,晚上则气温骤降,稍有不慎,不是中暑就是感冒。

  刚到营地时,匈牙利籍少校Csaba告诉我,悬殊的温差还可以忍受,要是碰上沙漠“飓风”那就更糟糕了。以前,我脑海里只知道海上有飓风,还不知道沙漠里也能平地起飓风。

  2007年9月1日,中午还风和日丽,下午天就“翻”了脸。“飓风来了!”顺着队友手指的方向看去,遮天蔽日的飓风,远远看去犹如一堵数百米高、快速移动的墙,充满着杀机,席卷而来,空气中的沙尘呛得人呼吸困难。飓风前后持续不到10分钟,就无情地把我们队唯一一座土木结构的厕所顶盖掀翻,钢筋房架、木质椽子飞落在院子里,电线、电话线、网线全部被切断,帐篷严重受损,其中两根木杆正好插进了我的房间,落在床上,幸运的是当时我和其他队员在“黑暗”中加固会议室所在的帐篷,躲过了一劫。

  飓风过后,我们营地变成了“孤岛”,队长指示我用海事卫星电话向司令部报告灾情。

  与游动地雷“躲猫猫”

  战后,西撒哈拉地区还埋有超过100万颗各型反步兵、反坦克地雷和大量其它未爆炸物,随时威胁着任务区内人员的安全。

  通过同事的介绍和实践摸索,我们总结出两条巡逻经验:一是尽可能沿着车轮辗压得较实的路线行驶;二是尽可能沿着有新车辙印的道路行驶。

  这就要求驾驶员有相当娴熟的驾驶技术和过硬的心理素质,如果不“按图索骥”,麻烦就大了,随时有触爆“游动地雷”葬身沙漠的危险。

  所谓“游动地雷”,就是由于受沙尘天气和沙尘暴的影响,一些地雷随着沙丘在沙地中“串动”,使沙漠处处潜藏死亡的气息。2001年1月8日,达喀尔拉力赛在这里举行,比赛中501号赛车仅偏离道路20米,就触爆“游动地雷”,车辆严重受损。

  当行进道路上的车辙被移动的沙丘覆盖时,就要求驾驶员有足够的胆量,冒着可能触雷的危险按方位角行进,再重新找到车辙。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经过实战的队友,也要手握方向盘,紧张地瞪大双眼,小心翼翼地驾驶,冲过去后浑身会冒冷汗。一次巡逻中,我驾驶巡逻车驶过200余米的无车辙区域,同车的外籍军官也都屏住了呼吸。当我们最后冲出危险地带,找到了新的车辙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滋味。

  为了消除隐患,目前,冲突双方加大了对游动的、零星地雷的搜排力度,并定期销毁,我先后13次参加了摩洛哥军队的排雷行动。每次监督他们排雷时,我们军事观察员都是踩着摩军士兵的脚印,在100米后跟进,谁也不敢有丝毫大意。集中销毁时,他们把排出来的各种地雷放在一个不足半米深的坑里,大家在紧张之余也会互相调侃:“谁要是一脚踩下去,定会震惊世界!”

  借猫杀蛇

  初到维和营地时,法国上尉CHRISTOPHE非常幽默地向我介绍:铁丝网以内的生命,除了21位男性军官、两条公狗和已经泛滥的23只猫,其它动物数量不详。

  后来,我才慢慢地知道,在狭小的营区内潜伏着剧毒的沙漠腹蛇和毒蝎,这些“不速之客”时常出没,如果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就足以致命。2007年8月,就在TIF队附近,一个7岁的当地男孩被蛇咬伤,尽管我们立即启动紧急医疗救援程序,使用直升飞机把他送到阿尔及利亚的医院,但由于毒性太强,男孩仍不治而亡。

  对付毒蛇的妙招就是与营地里跑来跑去的猫交朋友,因为猫是这里毒蛇的克星。平时,我们把剩下的食品都拿来喂猫。还别说,关键时刻,这些“朋友”真能帮忙。一天巡逻归来,我们发现营地内盘卧着一条头上长有两只角的腹蛇,瘆人地吐着信子。就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营地里的猫上来了,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上演了一场“龙虎斗”,最后那条三尺多长的毒蛇,成了猫的一顿美餐。打那以后,猫被大家亲昵地称为营地安全“保护神”。

  被朋友“出卖”了

  我所服役的ASD队地处沙漠腹地,周围200余公里之内荒无人烟,在这个简陋的营地里,居住着21名来自17个国家的军事观察员,共同的使命和艰苦的环境让队员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而外国军官的作风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众多异国兄弟中,车辆官Csaba与我年龄相仿,在一起的时间也最长,曾经一同经历过巡逻车深陷流沙的困境,一同排除过误入雷区的危险,可以说是生死之交。

  一次,我短距离巡逻回来后,考虑到车里的油也没用多少,便没有按要求及时把油加满。细心的Csaba在发现问题后找我了解情况,我对他说明理由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为好朋友肯定不会“出卖”我。没想到,在当天的情况报告会上,他当着全体队员的面毫不客气地指出了我的问题。

  事后,我对他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让我如此难堪?”他只是淡淡地说:“伤害到你我很难过,但我讲的是工作上的事,不掺杂个人感情。”

  这件事情丝毫没有影响我和Csaba的友谊。从那以后,200多天的工作时间里,我做任何一件事,都首先提醒自己要严谨细致,工作中再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SOP”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军事观察员队采用北约的编制体制和运行机制,有一套完善的标准化工作程序,被奉为军事观察员的“圣经”,区分为机构及职责、会议程序、作战行动、情报、训练、人事、医疗、后勤保障、礼仪9个章节,英文简称SOP,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也给我回到祖国后的工作带来了很多启示。

  我一报到,就感到工作离不开SOP。

  一个周末,我和孟加拉国的上尉被分配保养同一辆巡逻车,他负责表面擦拭,我负责检查。晚饭后,他问我电瓶有没有问题,我说指示灯显示正常,没有问题。听完我的回答后,他把电瓶的4个盖子全部拧开,检查电解液。我有点生气地说:“用不着每个都拧开吧,沙子都掉进去了,容易影响使用寿命。”他是上尉,我是少校,他没有跟我争论,而是从办公室拿出一本SOP(标准化工作程序),翻到车辆保养部分让我看,我哑口无言。

  为了使SOP不断适应新情况,特派团司令部一般每年广泛征求一次意见,研究人员对收集到的情况和遇到的新问题进行讨论后更新SOP,以标准和制度的形式把行之有效的方法固定下来,这是经验的总结,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和平的阳光、安宁的生活真好

  2008年3月19日,圆满完成维和任务后,戴着两枚“联合国和平荣誉勋章”,我登上了返回祖国的飞机。临行前,SMW队所有队员为我送行,队长送我一面联合国旗帜,上面挂着16个国家的徽章和同事的留言。

  回到部队驻地的那天,头戴蓝色贝雷帽的我成为部队战友、家人的骄傲。妻子看到晒得黑黑的我时直掉眼泪,8岁的女儿口喊着“爸爸”直往我怀里扑。

  在向战友介绍维和经历的报告会上,有人问我参加维和的最大感触是什么时,我说:那天,当我终于踏上日思夜想的祖国的土地时,想想西撒哈拉的情景,真正感到祖国和平的阳光是那么灿烂,人们的生活是那么安宁,强大的祖国真让我自豪,维和的经历让我受用一生。

  (作者为沈阳军区某团参谋长)

留言板电话:010-82612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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