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木

　　在中国，历史学家上电视还是有的。最著名的要算易中天，以及一系列在百家讲坛上讲历史的老师们。但是相较经济节目，讲历史的节目要少许多。

　　在美国，历史学家上电视的机会就更少了。除了公共电视（PBS）偶尔会有一些讲历史的节目，一般的电视台最多只有历史剧。愿意花钱的观众，倒是可以在有线电视上看到一个专讲历史的“历史频道”。但即使在这一频道之中，能看到的也多半是有许多图像的记录片，而不是像易中天这样的学者，能站在上边讲一个小时。

　　相形之下，美国的经济学家在电视上的露面机会要多出许多。专门讲财经的电视频道，就是从美国开始的。上世纪90 年代末股市大涨的时期，更有一大批股民成天守着专讲财经的 CNBC 频道，看着各类指数、股评，不可自拔。各大电视网在周末也有专门讨论经济的节目，请来各类专家、学者，在荧屏上争论股市走向与经济预测，而且经常是吵得不可开交。让人看后难免有些疑惑，这经济学到底算是哪门子科学？怎么不同专家之间的分析可以差得这么远？

　　据一位以前在这类节目中当过嘉宾的经济教授解释，学者之间看法分歧是自然的，不过在许多基本面上的分析却也基本一致。但做节目时，电视台最希望看到的却是学者们之间吵架。他开始上电视时，喜欢先讲与别人意见一致的地方，再提出自己不同的看法。可节目过后，主持人私下提醒他，要火药味更浓一些。因此财经节目，音乐不重要，图像也不重要（最多只要一些图表），重要的是讨论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喷口水。

　　前不久，《纽约时报》网站刊登一篇报道，讲的就是华尔街上最出名的两位经济学家，一位是大摩的Richard Berner，另一位是高盛的Jan Hatzius。至于说文章的内容，从题目上不难看出端倪，“两位顶级经济学家对通缩风险的看法大为不同”，竟然成了当天纽约时报网站的头条，这可是没有其他哪门学科可以得到的殊荣。

　　在大众媒体上历史学地位不如经济学，也引起了历史学家们的自我反省。据《哈佛商务评述》的编辑主任Justin Fox 说，他前不久去牛津大学开会时，曾与30 多位历史学家们一起探讨，为什么近50 年来，经济学家变得如此有影响力，而历史学家却失去了影响力？19 世纪在西方曾被誉为历史学的世纪。即使在20 世纪初，西方历史学家也曾经有过相当高的地位。

　　讨论之中，得出几个不同的解释。其一是经济学家的论文有一个简易与深奥的平衡，其基本模式是：开头的导论部分是用大家都能看懂的语言写的；进入论证部分时，丢出几个数学公式是一般人都看不懂的，显出其深奥；结论部分又回复到大家都能读懂的语言。这一圈转下来，让普通人在几分晕眩之中，信服了经济学家的结论。

　　其二则是经济学家喜欢讲未来，而人类的思想与情感之中，有预知未来的渴望。这在古代靠的是占卜、释梦、观天、星相，或是《圣经》之中那些与上帝有特殊通讯渠道的先知。在现代社会，这些都不大有人信了，只有经济学家们用那一通公式还能实践一部分先知的职能，虽然大多数主流经济学家的预测并不准确。

　　其三则是二次大战后的历史学，太注重细节，诸如性别、种族、食物、婚姻等等，不再注重政治、军事、外交上的大叙述。留下的真空被经济学家占有，因为不论是战争、税收、修路筑桥还是医疗改革，都有一本账要计算。而这个账是由经济学家们来算的，因而相关的讨论也就自然是由他们主导。

　　这么说来，历史学家不如经济学家有人气，倒是验证了有史以来一条普遍适用的规律：就吸引眼球来说，说书的玩不过算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