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辉 著】

　　上期回放：

　　吉士可夫是一位深谙中国文学和艺术的专家，对齐白石的生平和创作了如指掌。

　　随着齐白石也被推到前台接受讨伐，几乎所有著名的国画家，无论擅长山水人物者，抑或擅长花鸟动物者，一时间如落叶飘零。

　　陈半丁是与齐白石一起被点名的大画家，可是，我尚未发现有批判陈半丁的专号。目前，仅在由“上海美术界大批判资料编辑部”编印的“美术批判资料”之三的《铲除美术界的修正主义黑线》上，发现一篇《把反革命分子黑画家陈半丁揪出来示众》。

　　林风眠是另一位被江青点过名的画家，不过，既没有发现关于他的批判专号，更没有发现单篇批判文章，颇让人感到奇怪。林风眠既画油画，也从事国画创作，因此，在批判中国画的文章中，则有涉及他的内容。《铲除美术界的修正主义黑线》专号上，刊有一篇《把“全民文艺”的黑样板——“上海花鸟画展”砸个稀巴烂》，其中，重点批判了林风眠参展的两幅国画作品《秋鹜》和《夜枭》。与陈半丁所遇到的情况一样，中国美协因1963年举办林风眠个展而受到批判。

　　没有被江青等人点名的其他几位著名国画家——潘天寿、李可染、李苦禅、关山月等，也没有逃脱厄运。

　　1967年10月，人民美术出版社门市部燎原兵团、红小兵战斗兵团编印一份《把黑诗画揪出示众》，在通栏标题《打倒黑画家李可染》文中，连中国画以墨见长的“黑”，也成了讥讽对象：

　　画上李可染题了“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所谓贾岛“苦吟”的名句。诗的后两句“知音若不赏，归卧故山秋”虽未题上，但也是人所共知了。这张黑画，很明显，李可染这个拿着国家高额工资不上班，在家养尊处优，大画越黑越不嫌黑的黑山水画，突然抛出这张凶丑不堪的贾岛夜吟的人物画，完全是借古讽今……

　　另一个被讨伐的对象，是素有“齐白石弟子”之称的李苦禅。在题为《李苦禅的黑画〈芭蕉白鸡〉》一文中，粗暴地把花鸟画与政治挂钩，并将文人画艺术传统一并贬斥：

　　国画界的反动“权威”李苦禅，在这张茶余饭后发泄反党情绪的黑画《芭蕉白鸡》上，题了这样一首黑诗：“‘道我落后，和处亦自然，等到百年后，或可留人间。”落款是“苦人”。

　　李苦禅解放以来，一贯坚持自己的资产阶级世界观、艺术观，大画周扬所鼓吹的所谓“有益无害”的花鸟画。这幅画上的芭蕉白鸡，说明他忠实地继承了腐朽的仕大夫阶级文人画的衣钵。

　　国画家在其作品上钤印，是中国画不可或缺的特色。于是，在讨伐国画家时，作为中国画有机构成部分的印章，也与之相伴而行了。《打倒齐白石》的专辑上，曾专页刊载过齐白石多个印章，每一个都被画上黑叉。在《把黑诗画揪出示众》中，“砸烂黑印章”单页也列出了陈半丁、李可染的图章。

　　陈半丁的图章“自怜满眼无知己”，被说成是“念念不忘他的反动‘知己’”。“疆其骨”，被说成是“反党黑骨”。对“老年清苦”的点评尤为无情：

　　这是反动“画阀”，反党老手陈半丁的黑章，陈窃取中国画院副院长的要职，拿着高薪不上班，大画售价高昂的反党毒画，在家过着资产阶级老爷生活。他的“老年清苦”吗？他所以说他“老年清苦”，完全是出于他的反动本质……

　　当北京的国画家瞬间飘零时，身在杭州的另一位国画大师潘天寿也成了众矢之的。批判文章题目为《打倒国民党大特务潘天寿》，对他的界定用了这样一段话：“中国腐朽的封建主义文艺的末代师爷，近代国画界的黑霸头潘天寿，是一个从20年代到60年代中外艺坛上举足有声的‘大人物’。”书中配文刊有另外一幅潘天寿的漫画肖像。

　　另在旧书网上还见到过一本《潘天寿批判资料》，据一张目次图片显示，该书至少七十八页，内容分为五辑：潘天寿的黑画；潘天寿的黑话；潘天寿的黑诗黑印章；苏修及其他资本主义国家对潘天寿的吹捧；潘天寿与周扬。

　　在广州的关山月，也是被批判对象之一。

　　下期预告：

　　对“黑画风波”始末的叙述较为完整的，要算吴继金先生《“四人帮”批“黑画”运动始末》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