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检察院发生爆炸案，而此前分管反贪的副检察长张立言突然向市委提出辞职，老检察长吕子风托病住进医院，紧接着国光厂国资流失案浮出水面，高阳县苗木受贿案引发农民大规模上访……内外交困中，新任检察长杨天翔带领张立言、晏秋、周海波等检察官冲破重重阻力，与腐败分子作殊死斗争。

　　■应该说陈正宇的暗示在一定程度上是促使汪毓敏下决心作出判决的真正原因，但汪毓敏非常清楚这不是陈正宇必须帮助自己的理由，而且不能泄露，只能成为永远的秘密，烂在自己的肚里。

　　第三章

　　一

　　从门到栅栏是三步，从栅栏到门是三步。

　　汪毓敏自第一只脚踏进审讯室起，就下意识地进行了一番丈量。

　　隔着栅栏，摆放着一张审讯桌。栅栏之内是汪毓敏，栅栏之外，城区人民检察院的两名检察官正襟危坐。

　　汪毓敏瞟了两人一眼，发现不认识，便用嘴吹了吹凳子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下去，看押警察这才“哐啷”一声关上了审讯室的小铁门。

　　几天不见，汪毓敏彻底变了一个人，满脸胡须，双眼深陷，那头经常打理得油光水亮的头发像一窝杂草干燥蓬乱。

　　爆炸案发生时，他正在办公室里，检察院和法院仅一墙之隔，那声轰天巨响吓得他从座椅上一下弹了起来。一听说段明仁被一个矿老板炸了，他就知道肯定是耿顺开干的，这事迟早会查到自己头上来，整个下午都坐卧不安，还没来得及想出个应对之策，当晚就被纪委双规了，没两天就被丢了进来，从听到宣布自己被执行拘留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案子已正式进入了诉讼程序。接下来执行逮捕、移送审查起诉、起诉、开庭审理、判决，弄不好也会有个一审、二审，最后收监服刑。谙熟法律的汪毓敏闭着眼睛也能背出这套程序，当然他更清楚一旦进入这一程序就意味着事态的严重性。

　　可汪毓敏到底是汪毓敏，法院系统屈指可数的全能法官，刑民经三个庭通通干过，而且还干得不差。若论政策水平、法律功底、办案能力，一般的人他不会放在眼里。虽然耿顺开的案子被媒体、网络炒得沸沸扬扬，但想想自己真还算不上受贿，傻子都知道，段明仁打官司打的是关系，干指拇沾盐，没什么油水刮。虽然耿顺开通过律师几次三番地请客，正因为考虑到他是一个输官司，才嘴下留情，千请万请，不过吃了一顿饭，然后泡脚、唱歌，搓麻将赢了1000多元钱，顶多是个违纪。再说定枉法裁判罪，本身民事案件，弹性大，抹稀泥上墙，八九不离十。况且案子实行的是合议庭负责制，并经审委会集体讨论决定，不是一个人做得了主的。

　　汪毓敏不愧是汪毓敏，他最大的特点就是经历一些事件后，总要回过头来总结一番，这些天里，他有一个最大的感悟:人的一生，有三个地方必须去，一是火葬场，去了才知死去原知万事空;二是监狱，去了才知自由诚可贵;三是贫困山区，去了才知知足常乐。但汪毓敏又是一个绝对的现实主义者，一番感悟过后，他

　　很快回到现实中来，分析自己的处境，有利和不利的因素，造成被动的原因，脱险的几率，那些可以动用的关系和人缘，最后他锁定院长陈正宇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在他看来陈正宇不该不帮自己，因为段明仁早已向他透露找过陈正宇，他也进行过试探，私底下向陈正宇作了带有明显偏向的汇报，陈正宇听后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这个案子要慎重。”这不是屁话吗?哪个案子又不慎重?这就叫说了等于没说，没说等于说了，做官做到这份儿上的不多，能够把虚伪演变成艺术，让部下去雾里看花，就看部下的悟性了。而汪毓敏最大的长处就是悟性好——能准确吃透上司意图，并不打折扣地贯彻落实。应该说陈正宇的暗示在一定程度上是促使汪毓敏下决心作出判决的真正原因，但汪毓敏非常清楚这不是陈正宇必须帮助自己的理由，而且不能泄露，只能成为永远的秘密，烂在自己的肚里。不过目前的陈正宇又不能不帮自己，因为他正处在一个拐点上。省法院空缺一个副院长职位，陈正宇和另外一个地市州的法院院长共同被纳入被考查对象，相对于竞争对手，50岁的陈正宇已失去年龄优势，但他一直在通过各种途径作着努力，为自己的仕途作最后一搏。在升迁的节骨眼上，作为考核领导干部个人政绩的重要指标——队伍建设千万不能出事，陈正宇早几年就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经常在大会小会上强调三个不出事:即班子不出事，队伍不出事，案子不出事。所以这次事件影响越恶劣，社会关注度越高，陈正宇就越会帮助自己开脱，他绝不会代检察院受过，背黑锅。

　　汪毓敏拿定主意，干脆来个石狮子灌米汤——滴水不进，什么都不说。他向提审人员要过一支烟，大口大口地猛吸起来，借着淡蓝色烟雾的掩盖，开始了他在刑检环节的第一份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