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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餐厅之意象

  茶餐厅是一份情愫。是南亚的怀旧。茶餐厅是,低垂的百叶窗,木头的颜色刷成蓝色,或者白色;大块瓷砖的地板,天花板上悬挂着老式的吊扇,在人声、时光的上方,徐徐地,转动着,永恒地撒开一个扇面,一个虚拟的圆……

  在亦舒、李碧华的语境里,茶餐厅是一个永恒的符号,是话说当年的街坊情怀。火车座,冻柠汽水,奶茶,出炉的菠萝包、蛋挞。红豆冰,煲糖水,夏天敷冷气,冬天围炉吃打边炉,炭火在冬天的岭南是恰到好处的一炉火。壁上一座神龛,照例地供着财神菩萨,龛前点着灯烛,果盘里装着新鲜水果。还有一架电视,在大家抬头看得见的地方。坐在火车座上的人们,看报纸,赌马,闲话。外头是彼时的年成,彼时的天光,街面上涌动着彼时的江湖。

  茶餐厅是街坊间的情意,岁月依依的面貌。在一条日常的街道上,在披覆的绿荫里,寻常里千百次地从玻璃窗、玻璃门前经过。里头的蛋挞出炉的甜热的香,一首歌怀旧的音符,轻轻地漏出来。也有许多的时候,在树影斑驳的午后,推门进去,在中意的一格火车座坐下。窗外是白亮的南亚的阳光,绿荫里楼台人家晾晒的衣衫,从茶餐厅的透明大玻璃窗望出去,市井格外地逼真,蓝天下全是浩荡的风,吹拂在南亚强烈的阳光里……店面前有古老的大榕树,庇一片浓荫,枝繁叶茂里路灯光照下来,就有了旧梦的情怀。当街的明炉厨房,照例挂了油汪汪的烧鹅,电子小黑板,红色、蓝色的荧光笔写了今日的菜牌——例汤,牛扒,龙虾面,猪骨干菜例汤,凉瓜牛肉饭,丝瓜泡饭,炸鸡翼配薯条,培根,奶油多士,柑柠乐,柳橙汁……亲切的手写体,一行一行地看过去,那么巴结、殷切,一饭一粥,汤汤碗碗。

  偶尔晚上去,女侍在桌头点上一盏红蜡烛。有一个驻唱歌手,幽幽地在一束绿光里唱着老情歌,“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亦唱粤剧《帝女花》,唱腔明丽,老式的人情味,还带着我期待中的江湖况味。在这样的一个,烛光溶溶的茶餐厅里。我叼着麦管,茫然地吃着杯中的芒果冰,窗外,南国的夜风带着海的盐气,吹拂着婆娑的花叶,吹拂大海上夜航的船舶,吹拂灯光璀璨的寂寞高速公路,吹拂过这个夜晚,所有相爱和思念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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