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检察院发生爆炸案，而此前分管反贪的副检察长张立言突然向市委提出辞职，老检察长吕子风托病住进医院，紧接着国光厂国资流失案浮出水面，高阳县苗木受贿案引发农民大规模上访……内外交困中，新任检察长杨天翔带领张立言、晏秋、周海波等检察官冲破重重阻力，与腐败分子作殊死斗争。

　　■“因为热爱而离开”，多么犀利深刻的目光，张立言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像一部X光机，把自己透视得无地自容。

　　四

　　一行人默哀完毕，晏秋双手捧着一个红布包裹的小木盒递到李月娥的面前:“大姐，耿大哥给你送回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李月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用力地摇着晏秋的肩膀，但就是迟迟不接木盒。

　　女儿凤蓉在一旁催促道:“妈，是我爸，我爸回家了!”

　　“天哪，孩子他爸，是你回来了吗?”李月娥一把揽过木盒，紧紧地捂在怀里，生怕被谁夺走:“孩子他爸，我们回家，回家……”

　　凄切的声音在天地间回旋，一阵风吹，黄色的油菜花摇落大片，白朗朗的太阳倾泻而下，扯起一块白色的幕布。

　　从佛手村返回市区，已经是晚上了，在一家夜宵店里吃过晚饭，杨天翔让司机先送晏秋回家，他和张立言一起走走。

　　在师范学院的排球场边，杨天翔和张立言促膝而坐。杨天翔陶醉在校园的夜色中:“多美的夜晚!静谧、安宁。”

　　“听说你曾是一名教师?”

　　“如果不来永州城，此时我应该走在校园的小径上。”

　　“弃教从检。”

　　“不，是弃教返检，最早我也是一名检察官。”

　　“噢，是觉得当检察长比大学教授更有前途?”

　　“有前途吗?你也是名检察长，可你却递交了辞职申请。”

　　“我和你不同。”

　　“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是你因为热爱而离开，我因为热爱而加入。”

　　张立言不再言语。杨天翔的目光从张立言的脸上移开，投放到身边的草坪，在地灯微弱光线的照射下，小草发出幽幽的绿。他随意抽出一株，放在手中把玩:“我想起一个典故。东晋时期，有人给桓温送了一种叫‘远志’的草药，桓温问身边的隐士谢安为什么它有两个名字，谢安没有回答，一旁的参军郝隆说:‘这太容易解释了，草药有根埋在土中叫远志，它的叶长出地面，就叫小草，也就是说在山中隐居叫远志，出山了，叫小草。’谢安明白桓温是在问，埋在土中当远志好呢，还是露出地面当小草?而谢安终以行动回答了桓温，40岁时，他结束了20年隐居生活，在桓温那里作了一株露出地面的小草。”

　　张立言轻声叹道:“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杨天翔接下去:“小草长出地面，风吹雨打，既弱且柔，中国的老百姓为什么自古以来还有一个称谓‘草民’，只因他们贫穷弱势，像草一样地生长，像草一样地被摧折，被踩踏，为了生存的尊严，他们开始寻找公平和正义，可是代表公平正义的法律就在我们手中，我们又还给了他们多少?纪伯伦说过‘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

　　看到耿顺开的家人，我为自己的忘记而羞愧。想当初我们为什么选择这份职业，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能将心中的正义感发挥到极致，可扪心自问，我们是否拿出了全部的正义和勇敢?张检，请原谅我的直率，虽然我一时无法走进你的内心，但我知道你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可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该坚持留下来。我答应过圆圆，一定要把你留下，因为她告诉过我‘爸爸不当检察官，会痛苦一辈子’。连圆圆都读懂你的心思，你甘心这样离开吗?况且检察事业是如此崇高和伟大，它对你只会有眷顾和成全。当官没有错，更何况你当的不是昏官、庸官、贪官，当的是为草民做主的官!”

　　“我是一名逃兵，已没有资格谈这些。”

　　“不，你是真的勇士，一个敢于牺牲自己的人怎么会是逃兵?你只是有一种独自搏杀的孤单，所以你更需要加入，不能说走就走，至少不是现在，这也是钟书记的意思。张检，留下来吧，让我们做一回战友!”杨天翔一口气说完后，急切地等待着张立言的反应。

　　一直自认为深思熟虑的决定在顷刻间被翻盘推倒，“因为热爱而离开”，多么犀利深刻的目光，张立言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像一部X光机，把自己透视得无地自容。其实自从他提交辞职申请后，已经感到后悔，他之所以天天必去母亲那里，是因为他的心灵没有着落的地方，他像是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漂浮。他没有想到这个曾让他看到人间不公和阴暗，让他感到郁闷和痛苦，让他只想早一天逃离和解脱的职业，真要告别时，却是如此地难以割舍。现在杨天翔就站在面前，向自己伸出了手，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张立言缓缓起身，用他的两只手与杨天翔紧紧相握。

　　那一刻，天地间一片寂静，星光坠入草丛，只听到玉兰花开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