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洪其

　　自今年3月在网上公开公业务费开支细目以来，被誉为“中国第一个裸账乡”的四川巴中市巴州区白庙乡，克服各种困难，坚持每月都在网上公开上月的公业务费开支，包括招待上级官员的烟酒也不例外，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最近，白庙乡网站公布了乡政府9月份的账目：公业务费支出19717元，最大一笔开支是中秋月饼慰问费4120元，最小一笔开支是矿泉水费24元。

　　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公开是最有力量的监督者。白庙乡政府将公务开支“全裸”示众的故事，尽管诠释的是现代社会民主治理的常识，在中国国情之下，却凸显了主政者英勇无畏锐意改革的胆识和气质，具有难能可贵的开拓意义和示范价值。

　　白庙乡政府全方位公开公务开支半年多以来，在两个方面收到了显著成效。一是扩大并强化了群众监督，对公务开支形成了强有力的监督制约，减少了大吃大喝的浪费现象，也有利于遏制腐败。其二，减少了群众对干部的猜疑，获得了群众的支持和拥护，在政府和公民之间培养了难得的互信。

　　然而，白庙乡“裸账”改革遭遇的巨大压力，又表明政府公务开支在中国实在是一个超级敏感的事项，在许多地方，它几乎与政府财政报告一样，至今仍然被视为必须严格保守的“国家秘密”。不难想见，白庙乡政府之所以敢于向全乡干部群众、同时也向全国网民公开公务开支，最直接的原因是他们不怕公开，对公务开支的合理性、合法性充满了高度自信。反之，有些地方之所以不敢像白庙乡那样公开晾晒“账本”，至少有一个理由，就是他们害怕公开，对向来属于“暗中操作”的公务开支的合理性、合法性缺乏起码的自信。据说，白庙乡在中国至今仍是唯一一个“裸账乡”，而且也没听说四川或其他地方有哪个乡镇准备向白庙乡学习，白庙乡的确是“一个人在战斗”……

　　另一个问题是，长期以来，由于权力要素、财政资源和政策资源主要集中于中央政府，省市级政府为了从中央争取资源分额，每每热衷到中央“跑部钱进”，区县、乡镇政府则热衷“跑省钱进”、“跑市钱进”。如国家审计署原审计长李金华所言，“跑是一个足字旁，还有一个包，要带着包去跑。谁跑得快，包里带得多，就可能多获得一些拨付款”，现在，“裸账”改革遏制了白庙乡对上级官员的公务招待，乡干部带着“包”去“跑区钱进”、“跑市钱进”几乎再无可能，这对乡里向上级政府争取资金、配额、项目、优惠政策，势必造成一定的影响。

　　这是一个现实的困境，说明中国的地方政府改革和基层政府改革，必然涉及到中央和地方的关系，以及上级政府和下级政府的关系。鉴于此，中央应当向地方释放一些权力和资源，上级政府也应当向下级政府释放一些权力和资源，这样才能从根本上缓解地方政府和基层政府“跑X钱进”的焦虑与冲动，使地方政府和基层政府能够拥有更大的改革空间，激发改革的积极性和创造力。

　　中国的改革就是这样，一方面需要自上而下的主导、支持（包括自上而下释放权力和资源），另一方面，也需要自下而上的试点、示范，两方面的努力、互动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人们一般比较看重自上而下的主导、支持，但当改革发展和积累到一定阶段，自上而下的试点、示范往往更让人刮目相看。温家宝总理说得好，“群众通过基层的直接民主形式管理好一个村，将来就可管好一个乡，管好一个乡以后，将来就可管好一个县、一个省，真正体现国家是人民当家作主。”同样的道理，现在白庙乡可以实行公务开支全面公开，下一步就可以出现更多的“裸账乡”、“裸账县”，再下一步就可以出现“裸账市”、“裸账省”（这些在技术上已无任何困难）。

　　只要以现有的成就为基础，由点到面逐步扩大范围，自下而上不断提升层次，包括政府公务开支公开、财政报告公开等在内，各项改革就大有成功的希望。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