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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岩松: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十年前,白岩松出版了《痛并快乐着》,书名一度成为年度流行语;十年后,白岩松的新书《幸福了吗?》问世。白岩松在新书里写了央视的那一场大火,也写了新闻评论部十几年的奋斗历程以及最近央视的内部竞聘;除了身在央视的种种,白岩松也向大家展现了他喜爱的慢生活。他说,自己并非大家印象中那般严肃和沉重。

  新闻工作者

  是建设者不是破坏者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的新书叫《幸福了吗?》,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这份工作会带来幸福感的减少吗?

  白岩松(以下简称白):不一定。(如果)工作本身让你的幸福感减少的话,(那么)好多人不会选择这份工作。只不过支取幸福的方式不一样,有的职业支取幸福的方式是每天,我觉得新闻这个行当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拥有所谓的成就感。新闻人一定要保证两种收入,第一是钱,不一定多,甚至比很多行当少。但之所以有很多人愿意干新闻就是除了工资外,还有另一种收入,就是成就感、责任感和一种推动历史的某种卑微的感觉。问题在于如果把后一个收入给牢牢焊死了,前者这个收入还能吸引多少人?所以我非常担心新闻这个行当里头优秀人才越来越少,已经在呈现这种局面了。

  记:你从主持人转向评论员,新闻真实和尺度问题会成你一个困惑吗?

  白:这不是困惑。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否则我就不这样做了。如果要仅仅考虑你个人安全的话,那我们有其他的方式。但是能吗?你走上了这条路,有很多东西你往回走自己也很难受。也会有人建议说,重新做一个主持人。我并不觉得主持人不好,但我回不去。我这么多年努力往前走是为

  什么?难道是为了有一天我已经走到那儿了,可是不安全,我还得往回走?

  记:你会因为说的一些过于敏感的话题,或者比较激烈的话遭到领导批评吗?

  白:首先我非常明白一点,我也希望所有中国同行都是这样,我们是建设者,而不是破坏者,或者说是看笑话的人。你骨子里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希望人性变得更好,希望这个时代变得更好,那么我就从不担心。虽然有时要通过破坏很多具体的事情来建设,也可能局部的时间会让人误解,没关系,往前走就好了。

  央视的角色

  不要指望别人说你好

  记:这两年春晚看到了你,怎么会去主持春晚?

  白:我去年已经坚决地辞掉了。我觉得今后不会做了。因为我不能给它添彩,我完成那两年的使命,因为那两年有冰雪灾害、地

  震、奥运会,有新闻这个属性。今后我觉得大过年的,别让这张脸去跟大家见面,虽然我有能力以另外一种面貌去跟大家开心,但是那恐怕只属于我们的年会,春晚好像不合适。所以我只是个春晚的过客。

  记:你在书中写央视大楼着火那个情节让人很感慨。大家对火灾反映出来的不是常态的同情或正面的信息,反而表现出对央视一些负面的情绪?

  白:任何一家媒体着火,人们的表情都会是那样。千万别以为是中央电视台怎么怎么样,它并不一定是针对哪家媒体。“9·11”事件发生之后,在网上看到99%全是开心欢呼的声音。至于你说的这个问题,首先我觉得中央电视台永远要面临这样一种角色,就是你干的什么干得很好,都不要指望别人去说你好。央视这十年一直在往前走,或快或慢。但是时代跟老百姓的要求提升的速度更快,所以在央视,应该习惯有一种危机感。

  记:我们还是特别希望能够再看到像当年《东方时空》的《分家在十月》这种片子。

  白:扼杀它的不是央视。那个东西诞生在央视,在我们评论部诞生了十年,但是社会环境、互联网就把它给掐死了。所以我在序言中写,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质。医生一边拿红包,一边会一天做几个手术,累得晕倒在手术台上。老师体罚学生,应试教育,另一方面多年管不了自己的孩子,很晚才回家。官员一边贪,另一方面连周末都没有,天天玩命地努力。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质。

  新闻改革

  十年央视一直往前走

  记:近期央视内部竞聘,这算是央视比较大的一个改革,你怎么看内部竞聘?

  白: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大规模的、越来越规范的这种招聘是一种很重要的变化。招聘是领导或多或少地放弃了一项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力。因为过去没有招聘的时候,其实是领导决定的,像棋子一样,把这个人放哪,那个人放哪,那是权力。但是当大部分位置全部拿出来招聘的时候,我觉得是决策者舍掉了一部分属于自己的权力。这就是一种进步,是决策者想法的一种进步。

  记:你没有想过去?

  白:从来没有。我从三个制片人的位置上辞下来了。你觉得我要去应聘一个部门的副主任吗?开玩笑地说,你觉得我适合当副手吗?一个人要很清醒地了解自己,我已经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舞台,而且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在看待着自己这份权力。这已经很难了,为什么还要去寻找另外的权力?一个人必须做减法,你做不好所有的事情。所以起码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我不会再走上官路。因为你已经拥有一种权力,你能把这种话语权,作为一个媒体人的权力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用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记:从我们这种央视外部人的角度来看央视,觉得它可能有距离感,或者不公开、不透明?

  白:央视并没有像大家有时议论的那么糟糕,为什么议论的声音很多?大家通过议论和指责央视来表达着某些情绪,是针对更大的一种东西。新闻改革的道路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一定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先把自己的事做好,然后不断地让这个门越开越大,随着时代进步大家一起往前。我希望永远往前,不能经常往回走。

  十年前我写那本书的时候,央视连新闻频道都没有,舆论监督是极少数栏目的特权,新闻资讯量也不是很大。十年后呢?现在你看新闻频道的资讯量。现在舆论监督不再是个别栏目的特权了吧?所有的舆论监督都分解到了新闻的属性当中。就像那天《新闻联播》,头条是伊春的飞机失事,在我记忆中没有过。第二条也是个灾难性的新闻。干新闻的非常知道这一天意味着什么。

  人生领悟

  幸福必须是持续的

  记:我看到你书中提到,你被当选成最不容易被诱惑的主持人,这表明在大家印象中你还是很严肃,比较不容易接近的那种人。

  白:在生活中我是非常好接触的。评选出来的最不可能被诱惑的男主持人,我在中央电视台待了十几年,在这方面几乎不会找出任何问题。一个在钱上,一个在这方面,太不可能了,我觉得我夫人好。在我们的家族史上就没有离婚的传统,有些东西就很难解释。我父亲去世时我母亲才39岁,没有再嫁,一个人把我们拉扯大。家庭对忠诚还是非常看重的。它是我骨子里的东西。

  记:你现在还喜欢逛商场吗?

  白:对,经常会逛。我正在希望慢慢告别物质主义,我现在在家里做减法,能用的继续用,有些衣服可以穿十年,我这件衣服就穿了十年。

  记:你说40岁以后越来越宅了?

  白:对。我经常在家待着。岁数小的时候,你总会是在跟其他人的交往过程中,寻找一种集体的快乐,或者就像有一句话说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但是凑合在一起变成狂欢了。

  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和自己愉悦对话的生活,觉得开心。天天听听音乐,读读书,甚至就是待着,让自己慢一点。一辈子按平均年龄活到78岁的话,我现在已经前半程比后半程长了,所以慢点好,慢点才会找到你原本想要的东西。走得太快的人来不及想,就奔那些东西去,可是最后当你奔到之后,才发现这不是我想要的,但你已经扔出去了十年,白搭了十年。很多人说,就在那瞎掰耽误工夫,无聊不无聊。无聊挺好的。总聊什么呀?谈论政治?你谈论半天就是那种八卦政治,在我看来更无聊。

  记:你现在幸福了吗?

  白:起码我开始问自己,也希望问很多人。大家有时候有种错觉,把快乐、刺激、舒服当成了幸福。幸福必须是持续的,就像人们总怀念恋爱中间的某段日子,总是每天愿意起床,思念,甜甜的某种感觉,内心里总有一种跟世俗不一样的东西。你觉得那段日子很幸福。有时我们渴了,可乐一口,太舒服了。这不叫幸福。因为就五秒钟。幸福必须是持续很长时间,内心平静,另外非常重要的是安全感,不是说治安的问题,是一种人生的安详。然后平静、感恩、接受现在拥有的一切,而不是抱怨。我这么一说,你觉得你幸福吗?

  记:我得想想。还想问个问题,你有身价吗?

  白:身价市场上一定会有。如果是我不认识的商业活动,多高价格的邀请,我从来都不参加。但为什么还要留有余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能不为朋友办事情,能不做一些你必须要做的事情吗?很难。但起码我很清楚一点,要守住一个底线,该挣的钱可以去挣,不该挣的钱坚决不挣。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什么叫身价?再高的身价,我不认识我不想去。商业的诱惑,不管多少钱对我来说是零。但如果是铁哥们,或者说好朋友能帮上一把,或者这个事你必须要做,很便宜你也得去啊。没报酬你也得去,倒找你也得去。人在江湖非常难。据《新京报》 资料图片

  人物

  白岩松,中央电视台新闻评论部著名主持人和评论员。1968年8月20日生于内蒙古海拉尔市,1985年考入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1989年分配至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广播报,1993年初进入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后任中央电视台新闻评论部主持人和评论员至今。

  这是一条最遥远的路

  A

  这几年,他做时评,天天在新闻的风口浪尖上。

  有人说,说这些干嘛,就算没有风险,有什么意义。

  他在书里写到他的节目《新闻1十1》,“多简单的名字,1十1=2,谁都知道,但环境稍有改变,仅仅是有利可图,就会在一瞬间,让相当多的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脱口而出1十1=3”,所以他说的捍卫常识,其实是要用千斤之力来扭住的。

  他在书里说到喜欢曾国藩,没细说,我大概理解一点,因为想要有所建设的人,多半如蔡元培说的锅里的小鱼,两边煎,哪方都不讨好,保守派觉得你冒进,激进派觉得你迂腐。唯有苦苦支撑。

  B

  他这本新书出版,托人转我一本,上面写“柴静:这一站,幸福”。

  我翻开扉页,上面印着仓央嘉措的诗“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身为同事,看这书时最触动我的,是他满腔没有说出的话。

  他曾经以青年人的狂狷,写过《渴望年老》,今天他四十二岁,鬓角灰白,人生的重负真实地压在肩上。我们不多交谈,只每年秋天,新鲜的内蒙古羊肉来了,他就叫上八九个老男人,在他家聚一次。有次喝了点儿酒,看台湾民歌三十年的演唱会。他喜欢胡德夫,一架钢琴,唱《匆匆》,“初看春花红,转眼已成冬,匆匆,匆匆,一年容易又到头,韶光逝去无影踪……匆匆,匆匆,莫等到了尽头,枉叹此行成空……”他喃喃自语“我恨不能给他跪下”。我回头看到他泪光闪闪。

  这是一条最遥远的路,以他的资历声望,本可以选择更容易的方向,但他没有后退,也没有拐弯,只是往前走去。

  摘自央视主持人柴静博客

留言板电话:010-82612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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