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了“废钢生意”

　　李玉坤和毛正伟有业务关系。2009年4月，一个小疏忽让李玉坤多付了毛正伟5万元废铜款。而这5万元，最终改写了两个人的命运。

　　那天李玉坤带钱提货，毛正伟推说不知道已经装车的废铜有几吨，就先估了价让李玉坤把钱付了，并称“多退少补”。事后一称重，李玉坤才发现自己整整多付了毛正伟5万元。

　　几次上门催讨，毛正伟被逼急了:“钱暂时拿不出，不过我能从南京弄到2180元一吨的废钢，这是含税的，给你嘛就不含税了，2100元一吨。你在市场上卖2300元，一吨轻轻松松净赚200元。”

　　李玉坤很疑惑:“这种好事，为什么你不做?”

　　毛正伟笑了:“我是没钱啊!做这门生意一要有钱，二要靠关系，我老婆的舅舅是南京军区的司令员，通过这层关系又跟常州市政府打好关系才拿到这个生意的啊。”

　　李玉坤心里有些活动，但仍保持着警惕:“看看再说。”

　　几天后，毛正伟说:“南京的周主任来了，正好你有车，一起去吃个饭，但不要多说话。”

　　当天下午，由李玉坤开车，毛正伟带周主任先在当地一家颇有档次的美林浴场会合，随后到横林镇看了一处厂房，并安排了晚饭。李玉坤恪守约定，果然什么也没问。

　　第二天，在李玉坤的要求下，毛正伟又把他带到南京周主任的天狮灵公司看了仓库里的废钢，并去了周主任的办公室。一见面，周主任就告诉毛正伟买废钢必须带钱提货，毛正伟爽快地说资金没问题，一边朝李玉坤使了个眼色。至此，李玉坤对毛正伟能通过“特殊渠道”搞到废钢这一点深信不疑。

　　很快，李玉坤把50万元废钢款汇了出去。为防万一，这笔钱他直接汇到了周主任提供的账号上，并按2100元一吨提到了足量的货。随后的几笔交易也陆续做成。尝到甜头后，李玉坤生怕毛正伟把货供给别人，就在7月份催毛正伟和自己签了供货协议，详细约定了供货量和供货价格。有了这份“摇钱树”协议，李玉坤心里踏实了。

　　骗子是个“三进宫”

　　2009年8月，李玉坤发现毛正伟的发货单上废钢价格有问题:每吨进价2700元，他为什么要每吨2100元卖给自己呢?他当面找毛正伟质疑，毛正伟又笑了:“发货单上的价格可高可低，都是根据客户要求开的。”“莫非是发货单位的潜规则，经手人偷偷吃回扣?”李玉坤心里嘀咕，遂不再多想。

　　很快，怪事又来了。李玉坤发现毛正伟一方面老是催自己交预付款，另一方面却又总不发货。同时，毛正伟向自己提供的汇款账号和提货地点也在不断变化，有的还是私人账号。

　　李玉坤越想越不对劲，便私下去南京毛正伟的提货地调查，结果大吃一惊!原来，毛正伟跟李玉坤的交易竟是“高进低出”:每吨废钢和卷板最低以2680元和3650元买进，而卖给自己的价格却分别是每吨2100元和2550元，每吨价格分别低了580元和1100元!

　　被骗了!李玉坤缓过神后，连忙与毛正伟联系要求见面说清楚，毛正伟却始终避而不见。2009年10月19日，李玉坤派人连续多日追踪、守候，终于得知毛正伟就在江苏常州市新北区时代广场一商住楼内，便带人将其堵在住处。

　　经过对账，2009年5至10月间，毛正伟以现金或打卡的形式先后收到李玉坤预付款及货款共计1590余万元，买进各类废钢4356.5吨，按合同约定价格为923万余元，尚有669万余元在汇出后未提到一分钱货。

　　李玉坤要求毛正伟还钱，毛正伟拿出了一张银行卡，上面只剩2万多元。绝望中，李玉坤只得报警。

　　警方很快查明，毛正伟其实是个前科累累的诈骗惯犯，曾先后被劳动教养一年和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2007年11月才被释放，其服刑原因恰好也是谎称有废钢要卖给受害人，却始终拿不出货，诈骗金额只有区区1.9万元。痛定思痛，毛正伟推出了“升级版”骗术。这一次，他拿出了“货”，而受害人却输得更惨———669万元。

　　案发后，李玉坤家每天债主盈门，光每月的高额借贷利息就要几十万元，他不由哀叹:几辈子都还不清了!

　　其实，吃亏的又何止李玉坤一人。毛正伟以合作投资废钢生意的名义，说动了给自己浴室修空调的王某投了8.5万元;案发前，毛正伟用骗来的钱包养了一个“川妹子”云某，还哄对方说要跟她结婚，云某信以为真，便回家跟老公离了婚，直到案发才知道“情郎”原来是个大骗子……

　　叮嘱亲属“一分钱都别退”

　　落网后，毛正伟始终不肯认罪。他坚持双方只是普通经济纠纷。此案被警方移送江苏省常州市新北区检察院公诉科审查起诉后，承办检察官问他，为什么要以低于进价580元至1100元每吨的价格把废钢卖给李玉坤?做生意都是为了赚钱，为什么他偏偏要做“赔本的生意”?毛正伟轻描淡写地回答，当时我没考虑那么多，同时拒绝在笔录上签字。

　　在法庭上，毛正伟甚至否认自己认识李玉坤，并称所有的证言都是假的，毫无忏悔之意。休庭期间，毛正伟被押出法庭经过父亲和妻子面前时，他公然扭头大声叮嘱“一分钱都别退”!

　　本案承办检察官刘丽事后回忆说，在她16年间经手的大大小小2000余起案件中，要论认罪态度之恶劣、毫无忏悔之心，毛正伟当属第一。而他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知道任何辩解都无济于事，甚至会产生更大漏洞;另一方面，他铁了心“以刑换钱”，梦想着刑满释放后用骗来的钱“下半辈子过好日子”。

　　案发后，司法机关围绕赃款去向做了大量工作，并追回一辆价值20余万元的赃车发还受害人。

　　经测算，毛正伟在收到受害人1590万余元货款后，购进的4500余吨废钢及运费按约定价为920余万元，而按最高市场价计算也只需1320余万元，“高进低出”损失在400万元左右，尚余款近270万元。除去购房、买车、包养情妇等挥霍外，至少应当剩下百余万元，对这笔钱的去向毛正伟拒不交代。

　　2010年11月3日，毛正伟被新北区法院以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零六个月，并处罚金5万元。案件宣判后，毛正伟不服，提出上诉。12月15日，江苏省常州市中级法院作出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文中除毛正伟外均为化名)

　　检察官点评:

　　被骗的根源还在自身

　　虽精心掩饰，毛正伟骗术依旧漏洞百出，存在三大明显“硬伤”。

　　其一:利润空间如此之大，本身就绝不正常。在市场经济高度发达的今天，诸如废钢、卷板的市场价格早已完全透明，在进价上根本不可能有太大出入。

　　其二:毛正伟不是傻子。假如他真有本事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买到废钢和卷板，他为什么不“有钱自己赚”呢?他如果真的“有关系、有背景”，还愁没有资金做这笔生意吗?

　　其三:毛正伟帮李玉坤“搞废钢”，表面上看是没有任何赚头的，等于完全是“义务劳动”。这种没有任何好处的事，为什么毛正伟还肯帮忙呢?甚至，他连跟李玉坤“合伙分成”都只字未提。这正常吗?

　　以上三点明显漏洞，李玉坤久经商海、阅历丰富，为什么就看不出来呢?其实，除了骗子的狡猾之外，归根结底还是受害人自己的贪心在作怪，轻信了这是一个“发大财的机会”，蒙住了理智的眼睛，才会让骗子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