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老北京胡同墙上的“拆”，是谢辰生最不愿意看到的字

　　翻开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的名单，可以感觉到这种保护规格是空前的

　　本报记者/黎萌

　　去年10月，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简称“保护委员会”）成立，市委书记刘淇和市长郭金龙分别担任名誉主任和主任。其中专门成立的由17人组成的专家顾问组中，不仅有谢辰生、罗哲文、徐苹芳，还首次包括了舒乙、赵书，涵盖了旧城古建保护、非遗、老北京风俗等不同领域的专家。如何评价这个保护委员会？新的专家顾问组将如何履行自己的责任？北京旧城改造的得失在哪？2010年的最后一天，在北京安贞里二区的一栋居民楼内，《世界新闻报·鉴赏中国》周刊记者就此专访了刚刚从云南归来、已89岁高龄的谢辰生老先生。

　　保护“阵容”空前强势

　　“今后所有的项目都要经过我们专家顾问组的讨论通过，这成了规定。这在以前就有，现在是更强化了。”谢辰生说。2005年，国家颁布了《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04—2020年)》，全面提出了整体保护北京历史文化名城的原则。“新的专家顾问组可以认为是落实规划很重要的一条，是一个突破。”

　　按照保护委员会的机构设置，过去的专家顾问组归属于北京市规划委，专家们的意见通常只能向规划委反映。而现在委员会的主任是北京市的书记和市长，包括规划委在内的所有相关委办局的一把手都是委员。顾问组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向市长提出。有关北京旧城保护的问题，都要通过保护委员会来决定。

　　对于顾问组吸收非遗和老北京风俗方面专家的做法，谢辰生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这表明我们不仅要保护古城北京不可移动的文化遗产，而且要挖掘它的历史文化内涵。”他说，将来北京城保护的不仅是历史建筑，而且还有人的活态的东西，这就更上了一个台阶，这样的保护也就完整了。

　　“这一点应该说非常之好。”谢辰生表示，充分发挥北京历史文化名城本身所具有的历史信息和文化内涵，是人文北京的重要内容。所以，在北京早已提出的建设国际大都市的设想中，“人文北京”现在被放在了第一位，然后是“绿化北京”和“科技北京”。“人文北京被置于首位，这也充分体现了我们整体保护北京历史文化名城的决心”。

　　谢辰生告诉《世界新闻报·鉴赏中国》周刊记者，在新的保护委员会中，北京市三位副市长蔡赴朝、吉林和陈刚担任了委员会的副主任，陈刚还兼任委员会的秘书长。这样的“阵容”是前所未有的，它表明了市政府的高度重视。

　　去年10月21日，在保护委员会成立后举行的第一次会议上，北京市委书记刘淇说，在经济快速发展的条件下，保护好北京历史文化名城是一项十分重要、十分紧迫的任务。要健全保护和修缮机制，把应当保护的文物古迹尽最大可能保护好。既要重物，更要重人、重文化，注重对文物的文化内涵、文化价值的整理挖掘，使北京的众多文物更好地发挥作用。同时，要注重统筹解决好保护古都风貌与改善群众生活条件、消除安全隐患、解决城市交通拥堵等问题。

　　不再有“推平头”现象

　　因为工作的关系，谢辰生是几十年来给党和国家领导人写信呼吁保护文化遗产最多的人。这其中，胡锦涛总书记于2003年9月9日对谢辰生上书的批示，是对他多年奔走呼号努力的最大肯定和支持。

　　回忆起那次给中央领导同志写信的经过，谢辰生说，当年8月，温家宝总理考察了北京城建工作，提出：“要在加快旧城改造、改善人民居住条件的同时，十分注意保护好文物和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好古都风貌”。对此，谢辰生极为兴奋。但面对严峻的现实，他又“五内俱焚，深为忧虑”。

　　几位北京居民在一处要拆的胡同里下象棋

　　8月25日，谢辰生致信温家宝、胡锦涛，呼吁北京古城格局和风貌仅存的部分“无论如何是不能再继续破坏了”，应“立刻停止继续拆除四合院的活动，并尽快公布北京市已确定保护的四合院名单”，言辞之恳切，遍布字里行间。胡锦涛总书记在信上批示：“赞成，要注意保护历史文化遗产和古都风貌。关键在于狠抓落实，各有关方面都要大力支持。”

　　谢辰生说，总书记有了非常明确的批示，而此前一天，“温家宝总理也批示了，说这是首都建设的一个大事。这就引起广泛的重视了”。从此，那种大规模成片对北京旧城区“推平头，盖大楼”的改造方式变了，北京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开始迈上新的台阶。“但是小的零星的破坏还是经常有。”谢辰生强调。

　　作为多年为保护北京旧城而呼吁的老专家，谢辰生对现在的保护委员会和自己所在的顾问组能够发挥的作用感到“基本放心和满意”。“那么下一步就是，在实践当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他认为，过去房地产开发的力量太大。“不过（今后）他们北京城内是不敢了，因为要动必须经过我们。能够按照这个框架去操作还是好的，不过剩下的也不多了。”

　　谢辰生介绍，举办奥运会之前，北京市政府在旧城改造方面采取了一种被称之为“微循环”的方式，就是在帮助老百姓就地改善民生问题的同时，兼顾文物保护。这是一个很重大的突破，对全国都有指导意义。而此前所谓的“推平头”方式，北京南池子的改造就是一个不成功的典型。“旧的拆得太多，新的盖得也太多，方式不好”。

　　对于一直以来广受争议的北京前门大街的改造，谢辰生的评价是：“北半截还可以，南半截差一点。”他说，总的看基本过得去，因为改造而添加的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后来也取消了，比如街上的糖葫芦、一些灯饰等，因为它们与过去不符合。而且，“临街的房子基本没有拆，很多人认为改造后完全是假的了，那主要是因为粉饰后焕然一新了”。

　　地铁改道为避故宫

　　3年前，北京市曾规划过从东二环的朝阳门修建一条地铁直通西二环的阜成门，中间要穿过故宫的地下。谢辰生、徐苹芳、傅熹年三位专家顾问组成员得知这一消息后，联名向有关部门表示了“坚决反对”，理由是，地铁的振动将会对故宫的建筑造成损害。

　　“后来他们就把这一方案取消了，改为向北绕行修建。”谢辰生说。对于北京市政府新近提出的、将在城市中心区加密地铁线路的做法，是否会对地下文物造成新的较大破坏的问题，谢辰生告诉记者，地铁可以加，但有的区域不能加。“现在只要是有涉及到古建筑的问题的，都要通过我们”。“包括故宫、景山和中南海等地方，就不能允许地铁从底下穿过去”。“没有文物的地方我们不管，比如平安大街下面就正在修8号线。”他说，和以往这条大街改造时对地上和地表下文物多有破坏的情况不同，地铁深，一般不会再对多处于浅层的文物造成破坏。

　　“2011年您主要会关注哪些问题？”记者问。谢辰生沉吟片刻后说，一是要按照《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04—2020年)》里的要求，尽快从法律上调整此前有损于旧城保护的道路红线；二是要下大力气解决好旧城区四合院内普遍存在的人口过密的问题，“怎样疏散人口是很重要的任务，而保留原住民是一个重要的原则”。

　　谢辰生说，解决旅游跟文物保护较长时间以来的矛盾问题，也是他近期关注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不能因为旅游的需要就过度开发，这违反《文物保护法》。“我的观点是，旅游局与文物保护单位只能合作，不能合并。”“现在有很多地方，旅游局把文物保护单位变成了它的某个旅游公司里的单位了，这个不对。”“我已经写信呼吁了，温总理要求他们两家提出解决的办法，现在双方正在进行调研。”

　　谢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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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物事业执着的守望者

　　单霁翔

　　谢辰生先生是我国文物战线一位令人敬佩的老同志、老专家。早在解放前夕他就跟随著名作家、学者郑振铎先生开始了祖国文物的抢救保护工作，及至新中国建立，先生满怀热情、毅然决然投身新中国文物保护事业。

　　六十多年来，谢辰生先生始终高举文物保护大旗，坚持文物保护原则，执着笃行，兢兢业业，为新中国文物保护事业作出了突出贡献。耄耋之年，尽管重症在身、健康每况愈下，他依然情系文博，心系发展，为祖国文化遗产事业奔走呼号、忘我工作。谢辰生先生是我国文物保护者的楷模，他无私奉献、始终不渝的孜孜言行，已经成为了其生命中最为宝贵的重要组成部分，已经成为全国文物战线最值得学习和发扬的崇高精神。（摘自作者为《谢辰生文博文集》一书所作的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