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8日，先后5次从重大自然灾害中死里逃生的“朱婆婆”走在新居前。CFP供图

　　2008年月5月15日下午，映秀小学废墟前，81岁的朱学群老人苦苦守候，期待孙儿的生还。地震中，她年仅8岁的孙子遇难。CFP供图

　　关键词：重生（下）

　　如果把地震后的四川省，当作一个完整的生命体来观察，那么，要形容这3年里灾区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没有哪个词比“重生”更为恰切。一些市镇曾是一片废墟，如今却崛起新城或异地重生；一些家庭失去了亲人，如今却收获了新的生命；原有陈旧的发展路径被震毁，如今却在新思路新模式的引导下，寻到了更多的出路。

　　经过3年的艰难历程，这个在地震之后伤及躯体、痛及骨髓的省份，就这样奋力甩掉阴霾与不安，治愈创痛，获得重生，昂头走上新的征程。

　　如果新闻写作容许，请你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在2011年的5月，在中国四川——这个总面积达48.5万余平方公里的省份上空，有一双沉睡了3年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3年前，如果它也曾鸟瞰这片刚刚被8级强震侵袭过的土地，它会看到无数被撕扯出难以置信的巨大土黄色伤口的山岭，那些出产古老谷物的农田上处处隆起坟茔，原本繁华的市镇凋落成废墟，当然还有那些沉浸在悲伤与绝望中的人群。

　　但3年后的今天，它将看到怎样的场景？

　　视线投进青城后山的川中古镇水磨。地震前，这儿曾是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唯一的高耗能工业区，有数十家高污染企业，工厂开工时浓烟遮天蔽日。地震中，这个原本就被边缘化的小镇又遭遇重创，镇上的大多数房屋被摧毁。

　　在来自广东佛山的援建人员的打造下，今天的水磨镇，已然脱胎换骨。它摒弃了落后的工业发展理念，以旅游业为支柱产业。小镇的核心，是一条古色古香的“禅寿老街”，弯弯曲曲的灰青色石板路，串起一排排黄墙青瓦、雕廊飞檐的川西民居。老街东西两头，连接着如镜面般洁净的“寿溪湖”和风情醇厚的羌城。

　　重生的水磨镇，被联合国人居署评为“全球灾后重建最佳范例”。原本坐落于汶川县城的阿坝师专，也即将迁进这个小镇，这里将成为中国第一个拥有大学的镇子。这儿还吸引来了众多的游客，停车场上的旅游大巴络绎不绝，成群的游客跟着持绿色小旗的导游，好奇地四处张望。

　　镇上新开的“大夫第豆花庄”，已被许多美食网站推荐。游人最多的时候，老板刘连明每天能卖出600多碗豆花，纯利润2000多元，这相当于地震前他务农一整年的收入。

　　“我总觉得活在梦里啊，太不真实了。”刘老板说。

　　与水磨镇一山之隔，便是震中映秀。3年前的大地震后，这个汶川县最富庶的小镇，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死亡近万人，全镇找不到一座完好的房屋。

　　2009年4月，映秀镇灾后恢复重建国际研讨会召开，保罗·安德鲁、贝聿铭这样的国际建筑大师，何镜堂、吴良镛等6位工程院院士，和20多所国内知名院校的专家云集映秀，为这座小镇的原址重建出谋划策。广东省东莞市对口援建这里，总投资额9.95亿元。

　　如今，映秀镇已经尽扫昔日的惨烈，重生于绿水青山之中。在这个四面环山、两河汇流的小镇里，川西民居和藏、羌式建筑交错相融，现代风格的场馆、宽敞平整的街道也沿河顺势铺开。步行在新映秀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安详的老人、活泼的孩童、忙着打理生意的男女；被地震夺走的平静，正在慢慢回到映秀人的生活中。

　　镇上唯一留存的废墟，是镇口的漩口中学遗址。按照保罗·安德鲁的提议，每年，映秀人都将在这片废墟上铺上一层土，芳草和绿树最终将掩盖掉这处“伤口”。

　　在给当地政府的一封名为《为了忘却的纪念》的信中，安德鲁这样阐述自己对“重生”的理解：绿意盎然的丘陵覆盖了废墟，我们知道这片生命之下埋藏着曾经的痛苦与惊恐，但痛楚已经渐定，丘陵上的一片生机将鼓励镇上的人们积极地去生活。

　　移动视线，沿着地震断裂带往北，近200公里外，是地震后的另一个标志性地点——绵竹市汉旺镇。如今，镇中广场上那座举世闻名的钟楼，指针依然停留在14点28分，但从钟楼所在处向南望去，一座汉旺新镇已拔地而起。这个由无锡对口援建的新镇子，主体建筑均是不超过4层的洋房，随处可见园林、小桥、流水，又有一派江南韵味。

　　与新汉旺同时拔地而起的，还有一座占地750亩的汉旺无锡工业园。它被看作是汉旺工业重生的新希望。地震之后，这个原本的工业重镇全面受损。来自无锡的援建者提出，要为汉旺单独规划建设一个工业园，一为方便百姓就近就业，二为集中力量将更多无锡企业引入园中，“重振昔日工业重镇雄风”。

　　“现在的汉旺新城，比震前的老城要先进20年。”汉旺镇副镇长杨桂芝说，“‘5·12’这天，就像是我们第二次生命的生日。”

　　把视线再往北移50余公里，静静的安昌河蜿蜒东流，原本的荒河滩上，一座由山东省援建的新县城向世人展示着一个浴火重生的新北川。上游，被地震毁灭的北川老县城，还在静静诉说着曾经的伤痛；这里，新的生命与生活已启程。

　　车行城中，如同步入画中：纵横交错的道路，疏密有致的绿化带，一座座羌风浓郁的现代居民小区，在如茵的绿地和宽阔的大道间排列。高高的碉楼，洁白的羊角，飘扬的彩旗，还有街上身着鲜艳的民族服饰的人们，整组画面，犹如童话中的城堡。

　　不仅如此，住进新县城的北川人，还能在这座新城找到新的机会。紧邻的北川山东工业园已有33家企业入驻，总投资近20亿元。电子信息、新材料、食品药品加工……这些过去在北川空白的产业，将为新县城创造近1万个就业岗位。

　　3年前，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曾在北川流下伤心的泪水；悲伤之后，他在北川老县城的废墟旁提出“再造一个新北川”的目标。2011年5月8日，温家宝又来到了北川。看着这座重生的城市，听到北川中学新校园里孩子们的歌声，这位老人再一次流下热泪。

　　5月9日，温总理在四川宣布：汶川地震灾后恢复重建，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这个声音，随着各种现代传媒手段，传遍了全中国乃至全世界。

　　有这样一组数据为证：地震灾区的3年重建，共投入恢复重建资金10205亿元；经过3年的艰难历程，地震灾区城镇、农村住房重建近220万套，维修加固438万套，城乡居民住房条件显著改善；公共服务设施水平大幅度提升，服务能力显著增强；基础设施保障能力明显提高。灾区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和群众基本生产生活条件明显超过了灾前水平，实现了一个巨大的跨越。

　　的确，如果这双眼睛再看得仔细些，绵竹、什邡、青川、茂县、安县、都江堰、平武、彭州……沿着曾经断裂的地震带，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幅幅充满活力、令人愉悦的画面——土黄色的伤口逐渐被绿色覆盖；破碎的山岭重新焕发生机；农田里稻浪滚滚，炊烟袅袅；一座座崭新的市镇与工业园区拔地而起；人们甩掉阴霾，昂头走进此前从未想象过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