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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天使与他们的守护神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5月16日08:13  南方都市报

  

折翼天使与他们的守护神

  

折翼天使与他们的守护神
在护工的照料下,学员们在享受午餐。

  

折翼天使与他们的守护神
一名学员情绪低落,导师上前安慰。

  

折翼天使与他们的守护神
学摘菜、学做饭,学员在离开托养中心前,都要进行“模拟家庭”训练,以便回归社会后可以自理。

  封面报道

  COVER STORY

  全国助残日之故事

  ■核心提示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对于残疾人而言,尤为如此。因为精神残疾、智力相对低下、身体残缺,这些残疾人更多地喜欢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他们讷言、少语,甚至无法表达、不能行动,最了解他们真实想法的人,唯有他们自己。

  他们都是“折翼的天使”,为了起飞,他们进入市残疾人托养中心。而为了守护这些“天使”,托养中心的工作人员一直承受着常人想象不到的压力。

  昨天是“全国助残日”,南都记者走进市残疾人托养中心,尝试了解“天使”与“守护神”的生活。

  “折翼天使”从这里起飞

  5月12日上午9时,屋外热浪翻滚,位于东城桑园工业区的市残疾人托养中心却一片清凉。这里偏于一隅,每个残疾人都在忙碌着,或是做手工艺品,或是跟社工交流,或体能训练、跳舞,或盯着某一点发呆。

  在这里,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学员,学习劳动技能、学习自理、学习文娱项目……

  从串珠做起为谋生做准备

  在三楼的一间工作坊,空调静静地吹着,一曲又一曲清爽的音乐在房间内流淌,阿岗正全神贯注地学着做小熊串珠。此时,阿岗仅做好了“屁股”部分,他一边细细揣摩摆在面前的一个模型,一边不时地回看如何在小熊的屁股两边串出两条小腿。

  阿岗今年41岁,莞城人,属于智力一级残疾(极重度)。但难能可贵的是,阿岗可以与人正常交流,只是反应较慢。阿岗告诉记者,他曾在妇幼保健院做过9年杂工,之后又在卫校当了8年的图书管理员。

  几年前,阿岗患了肺结核,被卫校解聘。“现在已经好了。”阿岗慢条斯理地说。但病好之后,他再也找不到工作。在别人的介绍之下,今年3月1日,阿岗进到了托养中心,接受日间职业训练,即白天在托养中心做手工艺品,晚上回家,每天可享受10元训练补贴。

  每天早上6点,阿岗便起床,吃过早餐,坐一小时的公交车来到托养中心。托养中心的工作人员都是8点上班,而学员则要求8点半集中,阿岗每天都提前半小时到达托养中心。

  刚来的时候,阿岗只能学做胶花,学了一个多星期才开始学做串珠。串珠是托养中心为了培养学员们的动手能力而设置的。阿岗从最简单的笔筒串珠做起,逐渐开始做小白兔、小猪、首饰盒等等。至今,他一共做了6个串珠。

  “做这些不太难,就是时间比较长一点。”阿岗坦承,自己做得比较慢,做一个串珠要一个星期左右。阿岗曾经结过婚,但仅维持了两年时间,因为感情不和,便离婚了。现在,他跟父母住在一起,此次来到托养中心,想训练自己的劳动能力,多学点东西,然后出去找工作。

  “偷吃”女孩想去香港参加比赛

  中午11点,在大家下楼吃中饭前,舟舟和几个女孩已提前来到食堂,把盛好的汤和饭端到餐桌,等其他学员来吃。今天中午的菜有鸡腿、茄子和青菜。

  20岁的舟舟是精神一级残疾,胖乎乎的脸,两只小眼睛笑起来像两道小弯月,但两年前的她并没有这般乖巧。何老师说,刚进托养中心时,舟舟很容易饿,经常偷东西吃。

  有一次,几个老师上晚班,买了一些三文治放在办公室。等老师去巡房,舟舟偷偷溜进办公室,把三文治中间的肉都吃掉了,然后又把上下两层“皮”放回原处。舟舟原本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最后还是被其他伙伴发现,并报告给老师,不过她不肯承认。

  如今,听到老师提起往年的糗事,舟舟很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脸上挂着一丝羞赧的笑,一直摆弄着戴在右手的手表。

  经过两年的学习,舟舟把往常的坏习惯一一改掉了,不仅不偷吃东西,还很勤快,经常主动帮别的学员搞卫生、分汤分饭。舟舟喜欢跳舞,当南都记者问她会跳哪些舞时,舟舟自豪地答道:“《感恩的心》、《手牵手》。”何老师在旁补充:“还有《阳光总在风雨后》。”但舟舟诚实地说“那个不会!”

  舟舟说,自己喜欢跳舞,是因为“可以参加比赛”。去年她曾跟别的学员共同排练了一支舞蹈,参加了东莞市残疾人艺术风采大赛。而她今年的梦想是,去香港参加比赛。

  托养中心的452名残疾人

  2008年5月,市残疾人托养中心成立。托养中心的服务对象共有3类:14周岁以上的精神、智力和重度残疾人。其中,智力残疾人流动性不大,以16-21岁为主,精神残疾人流动性大,大多在40岁左右,重度残疾人年龄跨度从16-50岁不等。托养中心也由此分为三个部门:精残部、智障部、重残部。

  据市残疾人托养中心有关负责人介绍,目前,托养中心全托和日托的残疾人共有452人。其中,智力残疾人200名、精神残疾人202名、重度残疾人50名。

  精残部和智障部的残疾人生活基本能够自理,以托养康复为主。其中,精残部的残疾人以庇护工场的工疗为主,主要接受一些职业训练、岗前训练。智障部则以成年智障的特殊教育、文娱特长培养为主,辅以工疗。而重残部的残疾人生活都不能自理,以护理为主,辅以身体技能的康复训练、基本文娱活动。

  托养中心每年都会接到一些爱心企业的订单,包括胶花、电脑键盘、五金贴片等。这些订单不赶交货期限,主要用来训练残疾人的劳动能力和劳动意识,并增强他们互相帮助的意识。当然,残疾人可以计件计量获得报酬。

  在这之中,又有30-40名残疾人以日间职业训练为主,包括上文中的阿岗,每天享受10元钱训练补贴,制作手工艺品的报酬另计。这些残疾人大多在外找工作受挫,进入托养中心学习劳动技能,为以后再次走进社会谋生做准备。

  “模拟家庭”训练回归社会的前奏

  但这并不容易。“通过庇护工场出去找工作的并不多。”该负责人表示,因为托养中心接收的都是中重度残疾人,找工作经常遭遇难题。当然也有成功的范例,曾有一个高埗的学员患有精神残疾,手脚很快。2009年,他离开托养中心后在外找到了一份工作。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庇护工场的存在是多余的。“即使很多学员离开后仍然找不到工作,但在这里,他们可以巩固自己的劳动技能,提高劳动意识。”

  很多学员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康复、离开托养中心前,都要到离舍房进行训练。在工作人员对学员进行评估、认为学员回归社会基本没问题时,便将学员安排到离舍房,进行3个月的“模拟家庭”训练。模拟家庭就是一套房间,里面有厨房、客厅、餐厅、洗手间、卧室等。白天,这些学员跟其他学员一样,在庇护工场干活,或者进行培训等,晚上,他们则回到模拟家庭,自己做饭、睡在离舍房,工作人员会进行巡房。托养中心共有4套离舍房,最多可同时住下8名学员。

  通过模拟家庭的训练,评估合格者,就可以回归社会。截至今年5月1日,共有200多人达到预期托养效果,回归社会,主要是精神残疾人。

  托养中心由市政府拨款,对本地户籍低保、低收入的残疾人实行全免,由政府埋单,这部分学员占了1/3.而其他学员,只收取伙食费,每天15元,早、中、晚餐分别收3、6、6元。这些学员的伙食费严格按餐数计算。

  “折翼天使”的“守护神”

  在托养中心,很多残疾人都跟刚进中心时判若两人。这背后,凝聚着众多工作人员的汗水。而那看不见的艰难,有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被大可乐瓶砸得眼冒金星

  山东女孩孙静秀气大方,现任重残部部长。刚进托养中心时,孙静曾当过一线工作人员,被残疾人“袭击”过两次。

  2009年4月4日晚,学员正在排队领药,孙静负责给学员发药。当她叫一名学员的名字时,这名男性精神残疾学员毫无反应。当孙静再次叫他的时候,他突然抡起手中一个装满2.5L水的可乐瓶,朝孙静头上砸去。孙静抱头躲开,左耳不幸被击中,“当时两眼冒金星,蹲了一会儿,眼前发黑,只好又忍痛站起来。”当时,另外一名女工作人员见状,上前劝阻,却被这名学员操起垃圾桶的桶盖打到后背。

  “被打的时候很烦,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打人。”孙静说。被扇耳光、被从头上泼汤……种种意外伤害时有发生。外界认为托养中心的工作人员很伟大,但孙静淡淡地说,“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就没必要把自己想得那么伟大、高尚。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踏实去做就行了。”

  “这是他们人生的一部分”

  26岁的叶炜强是东莞人,2008年7月进入托养中心后,一直在一线工作,担任生活技能导师。

  叶炜强说,有一次在庇护工场,他接到一个电话,便拿起手机讲电话。一名40多岁的女学员见状,以为叶炜强在讲她坏话,还没等叶炜强反应过来,便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嘴里不停地骂着,“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在讲我坏话?”而叶炜强的手机也被摔坏了。事情发生后,叶炜强让另一名导师跟这名学员慢慢解释,学员才逐渐释怀。

  事实上,被残疾人“袭击”的案例并不少。另一名工作人员也曾被发病的学员推倒,鼻梁砸在铁闸门框上,缝了3针。“这是他们人生的一部分,他们其实跟平常人一样,只是遇到一些问题,暂时解决不了而已。”叶炜强说自己从未抱怨过,做这份工作“很开心”。有一次,叶炜强在外逛街,有一名通过托养中心走向社会的学员远远认出他,并大声叫着“叶老师!”这名学员说,自己在茶餐厅找到了一份工作,很想找个时间回托养中心看看那些老师。回忆起这一幕,叶炜强很开心“很有成就感。”

  “他们就像自己的孩子”

  重残部的工作同样非常辛苦。

  5月13日下午,护工付阿姨在给孩子们冲凉。每次她都要把孩子从轮椅上抱进冲凉房,给他们用热水洗澡。做完这些工作,付阿姨已满头大汗、双脸通红。

  这些孩子生活都不能自理,直接将屎尿拉在身上,每天下午都要冲一次凉。一个孩子至少要半小时,一个房间5个孩子全部冲完凉,至少需要3小时。

  除了冲凉,孩子们上厕所也要付阿姨抱着去,最轻的70-80斤重,最重的则有100多斤。曾经有一名护工阿姨抱孩子时不小心把腰扭伤了,撑了几天后实在难以承受,只好辞职回家了。

  付阿姨说,2009年她刚进托养中心时,孩子们身上经常脏兮兮的,付阿姨不禁在心里叫苦,“这怎么做得下去?”她花了半个月时间才适应。现在,她对孩子们的感情日渐浓厚,“看着他们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我喜欢跳舞。去年我跟别的学员排练了一支舞蹈,参加东莞市残疾人艺术风采大赛。今年的梦想是,去香港参加比赛。

  ———在市残疾人托养中心两年,舟舟改掉了偷吃的坏习惯,还经常帮别的学员搞卫生、分汤分饭。

  这是他们人生的一部分,他们其实跟平常人一样,只是遇到一些问题,暂时解决不了而已。我从未抱怨过,做这份工作很开心。

  ———托养中心导师叶炜强回忆起通过托养中心走向社会的学员,觉得很有成就感。

  托养中心之困

  市残疾人托养中心成立至今,已有三年。这三年里,在收获残疾人成长的同时,托养中心也遭遇到一些困境。对于部分困境,中心正在酝酿解决之道;而另一些困境,则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关注和努力。

  1

  困境

  学员发病

  “袭击”工作人员

  据介绍,托养中心的精神残疾人绝大多数是在新涌医院治疗之后,再到托养中心的。对于托养中心的工作人员来说,挨打“很正常”,“他们可以打我们,但我们不能还手。”“在精神病院,病人一旦发作,工作人员可以采取专业性措施,但在这里不行。”

  市残疾人托养中心书记罗先令透露,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托养中心计划跟新涌医院联系,在托养中心配备一名精神专科医生,定点坐班。一旦有精神残疾人发病,可立刻得到专业治疗。

  另外,还计划跟新涌医院建立转接机制,也就是说,如果有精神残疾人发病,可立刻将其送往新涌医院治疗;另一方面,如果新涌医院有治疗得差不多的精神残疾人,也可以送往托养中心享受康复服务。

  2

  困境

  对康复训练

  家属了解不够

  托养中心家属资源部主要负责跟残疾人家属打交道、为残疾人做评估。该部部长黄惠华称,目前还有部分家属对残疾人的康复训练了解得不够深入。

  黄惠华说,2003年,残联曾组织过一次精神残疾人解锁行动。工作人员来到一名精神病患者家中,男主人因患有精神病,非常暴躁,常常扬言砍人,老婆无奈之下,便把他用铁链锁了起来,在笼子里关了十几年。残联工作人员将男主人转介到精神病院进行治疗。经过治疗,他情绪稳定了,回家还可以帮忙做家务。

  黄惠华当时深受震撼。没想到,她自己也会亲眼目睹类似的事情。2010年,黄惠华入户评估时,有一户人家在一栋大房子旁建了一个很小的房子,里面关着一名50岁左右的男性精神病人,皮肤非常白。这所小房子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每餐饭菜都是从这扇小窗户送进去。房内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茅厕。

  黄惠华听其家人说,这名精神病人已有40年没怎么出来晒过太阳。工作人员一打开门,他见到人多,就很害怕,使劲往屋里缩。“太震惊了!”黄惠华感叹道,因为部分家属对残疾人的康复训练了解得不够深入,耽误了残疾人最好的治疗、康复时间。

  3

  困境

  7000多残疾人

  不足500个床位

  黄惠华说,2009年重残部成立后马上人员全满,床位一直很紧张。现在还有100多人在排队,“2009年底评估的残疾人,到现在还有没住进来的。”

  托养中心是目前东莞唯一一家综合性残疾人托养机构。罗先令表示,目前全市需要托养的14周岁以上的残疾人共有7000多人,但托养中心的床位不足500个。

  “这里只能作为一个示范点。”罗先令说,未来全市托养服务将会增加多种模式,即机构托养与日间照料、居家托养相结合。目前,日间照料与居家托养都在摸底调查。

  据了解,所谓日间照料是指由政府出钱,在社区设立一个场所,残疾人可以就近享受康复服务等。而居家托养则是像上海一样,政府跟残疾人家属签订协议,由政府出钱给残疾人家属,让残疾人家属照料残疾人,毕竟对于残疾人来说,家属最为亲近,也最为熟悉。

  根据去年出台的《东莞市推进镇(街)康复就业工作实施方案》,到2013年,全市各镇(街)将建立康复就业服务中心。市财政还对在康复就业中心进行职业康复训练和庇护就业的残疾人给予每人每月300元补贴。

  4

  困境

  人手紧张

  配备比例1:9

  罗先令称,托养中心的工作人员和学员目前是按照1:3的比例配备。但工作人员是实行三班倒,事实上,这个配备比例达到了1:9.重残部共有50名残疾人,很多人生活不能自理,吃饭也要喂,而护工一共仅有19名。每当吃饭时,一名护工要同时喂好几名学员,常常忙不过来,只能让社工、其他工作人员帮手。在托养中心,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很多护工都是新莞人。每到过年,托养中心都希望家属将学员接回家,一方面让外地护工能够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另一方面家庭生活也是学员康复的一部分。

  采写:南都记者田玲玲 摄影:南都记者刘在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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