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时,贤德之人似乎轻易不肯做官,如巢父、许由、善卷等。他们不肯做官也就罢了,还把人家劝他做官的言辞视为脏话,听过之后还要跑到河边洗耳朵。到得后来,大约是当官的感觉很爽,很受用,就有人喜欢上了,并产生了精神依赖,于是便有了“官瘾”。瘾之大者迷了心窍,这就是所谓的“官迷”了。
古往今来,披露于世的“官迷”人物以及载入文学的“官迷”故事不胜枚举。远的如宋代的“自宫求进”之风,近的如山西某县原县长为求升迁,遵照风水先生的指点,在县府大院中心和四角埋下“升官符”和“镇邪物”。至于《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官场现形记》等书中刻画的官迷就更典型了。
近年来,涉笔官场、鞭笞“官迷”的文字有增多的趋势。网上有《著名现代官场小说合集》电子书提供下载,少则十几部,多则80部,网文和博文就更多了。在有些人眼中,姜尚、孔子、诸葛亮、华佗、陶潜、李白、苏轼、孟浩然都是“官迷”,连《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也被排在“官迷”之列。甚至还有人激愤地说,从幼儿园里的孩子,到大学里的教授,中国人人都是“官迷”。尽管我国“官本位”价值取向及其积弊颇深,“做官发财”意识由来已久,“跑官要官”现象令人深恶痛绝,也不能把“官迷”这顶帽子到处滥扣。就像不能说所有想赚钱的人都是财迷一样,也不能说所有想当官的人都是“官迷”。政界、商界都是人生的舞台,从政、经商都是成家立业的途径。古今之当官者,或为生计,或为社稷,都属正常的人生追求。我们不能把那些为生计而求仕的人看成是“官迷”,也不能把那些为了施展政治抱负而跻身政界的有识之士归于“官迷”之列,更不能把抱有世俗精神寄托的普通百姓也说成是“官迷”。
至于怎样才算“官迷”,虽然不好量化,但也不应泛化,必须坚持动机与效果相统一的原则来评判。“官迷”被泛化了的现象,同舆论的推波助澜有很大关系。我们知道,网络舆论具有双重性格,是把双刃剑,很容易把一种愤世情绪推向极端。关于这一点,上海电视大学教授鲍鹏山接受采访时所说的一番话,也许能说明问题。
有位年轻的记者,误以为登上央视百家讲坛的人,都有那么一点颠覆历史的癖好,于是就对鲍鹏山说:“我们大家都知道,孔子就是一个官迷。”这个说法,让鲍鹏山愕然而又愤怒。冷静下来后,他告诉那位记者,你的话有两个错误,知道吗?你说“我们大家都知道”,是双重强加于人。首先,你强加给我们一个所谓的事实:孔子是一个官迷。其次,你还强拉大家一起来做你的附议,从而造成一种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效果。鲍鹏山最后对那位记者说,第一,也许你这么认为,但并不是“我们大家都”这么认为;第二,“孔子是一个官迷”不是事实。孔子不反对做官,也愿意做官,但他做官是为了推广道义。正如他的学生子路所说:“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