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绍雷

　　华东师范大学

　　俄罗斯研究中心主任

　　欧亚经济共同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和俄白哈三国关税同盟，这三个重要进程的推进，表明了一个既不同于在苏联基础上的独联体国家组织，也不同于已经建立了十年，并包括俄罗斯、中亚各国以及中国在内的上海合作组织的一个新的次区域形态的迅速形成。

　　今年7月起，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三国关税同盟正式取消关境。自2010年始，俄白哈三国关税同盟正式建立，今年以后，三国将就一系列宏观政策进行协调和部署。这是近二十年来欧亚地区国际政治和社会经济发展进程中的一件大事。在苏联解体之后，这一进程虽然已经有了十多年的酝酿和积累。但真正着手大力推动，并且开始付诸实施，还是近年的事。

　　从地缘政治和经济的角度来看，俄白哈三国关税同盟的出现意味着欧亚地区国际力量的新一轮聚合分化。这是居于欧亚核心地区的三个重要国家——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以及白俄罗斯的一次深度合作。基于共同的历史经历、相接近的文化背景以及相互之间具有互补性的社会经济发展基础，俄白哈三国同盟的出现标志着以俄罗斯为主导的欧亚地区力量的重新组合进程出现关键性的转折。三国关税同盟显然不是俄、白、哈这三国之间心血来潮的合作动议，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并且长期深度交流和磋商之后的一项跨国议程。仅从三国同盟一致决定取消原有成员国关税、建立统一关税，以及统筹分配建立同盟后所得关税这些实质性的安排来看，这是一个认真推进的国际关税联盟。

　　这一同盟的出现无疑将会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三国之间的经济往来与合作。根据俄罗斯方面初步的乐观估计，在82%原苏联的国土上所出现的这一联盟运作的第一年就会提高三国的GDP水平；三国间撤销了相互之间的海关屏障之后，各国之间的贸易额每年可以平均增长40%，年均GDP可以提高15%。包括原来只有很少经济往来的哈萨克斯坦和白俄罗斯之间，通过海关联盟，其贸易量将会增加两倍。值得注意的是，普京安排来自原来的俄罗斯共产党阵营的著名经济学家谢·格拉济耶夫担任俄罗斯方面处理三国关税联盟的高官，也可见其用心之深远。

　　从理论上说，在统一的海关同盟之内，商品、劳务、资金、技术将取得大幅度自由流动的机会；与此相应，从制度构建的角度来看，关税同盟法典的批准体现了三国学者、专家和有关管理部门对于三国同盟建设所倾注的心血，无疑，这一基于市场原则并兼顾当地发展的规范性文件的出现，会推动三国之间的有序合作。按照三国的约定，今后将会有由各国副总理牵头的一系列常设性跨国共同机构和管理机制的出现。从区域经济合作扩散效应的逻辑来看，目前已经有一些国家表现出对参与三国关税同盟的很大兴趣，如三国同盟的推进顺利，那么势必将会有其他国家愿意加入这一次区域进程。对于和这一地区有着密切经济往来的中国来说，这么一个大市场的规范运作，对于中国未来的投资与贸易既是一件好事，同时也是一个考验。

　　尽管2008年以来，国际金融危机对于包括三国在内的欧亚地区经济发展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但是，人们发现，居于原苏联地区的一些国家，正在重新集结起来。

　　首先，是由俄罗斯和中亚国家组成的“欧亚经济共同体”顽强地推进由自救型互助向拓展型发展的进程。比如，在俄罗斯居主导地位的欧亚开发银行资助和技术支持之下，今年7月，“欧亚经济共同体”制定了成员国公路和铁路建设一揽子计划，雄心勃勃地计划在2020年之前建设7条公路和7条铁路线路，其中包括142个物流中心等其他各项建设，以实现东西方向和南北方向的客货运输网络构架。

　　同时，自2010年春天吉尔吉斯斯坦出现动荡局势以后，同样是俄罗斯和中亚国家组成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正在紧锣密鼓地商讨加强由该机构承担的地区安全防卫合作功能的问题。

　　上述这两个正在进行中的重要议题的设定，一个是欧亚地区经济基础设施建设，另一个是地区安全合作框架的构建，再加上本文所言及的由俄、白、哈三国的关税同盟的正式建立，这三个重要进程的推进，表明了一个既不同于在苏联基础上的独联体国家组织，也不同于已经建立了十年，并包括俄罗斯、中亚各国以及中国在内的上海合作组织的一个新的次区域形态的迅速形成。

　　这样一个崭新格局的出现，一方面说明了居于欧亚地区的人民希望以自己的共同努力来经营安排当地事务的意愿，同时，鉴于俄罗斯在这一进程中所做出的巨大推动，包括已表明愿意承担的巨大责任，也表明了它在这一地区事务中迄今依然拥有的主导性影响力。

　　可以预计的是，三国将会在关税同盟背景之下，继续就相互之间发展和体制转型问题作艰难磋商。同时，三国同盟与其他国家和地区之间，特别是与原有的区域性国际组织（比如上海合作组织）和全球性国际组织（比如一些成员国已是WTO的成员）之间，如何协调各自原来承担的义务责任和新的三国关税同盟的义务责任，也将是一个新的挑战性课题。

　　从区域合作的角度来看，欧盟和其他区域合作结构将会为三国同盟进程提供丰富的经验，同时，三国同盟在行政主导下经济合作的独特经验又将为国际关税同盟建设提供新的案例。从全球化的进程来看，三国关税同盟的出现将会是对其的一次深化，还是阻断，也将是迄今争论不休的这一全球话题的延续。就中国而言，俄白哈关税同盟显然会对现有出口格局带来挑战，但是，一个硕大的新市场的出现，甚至是这样一个新的国际政治经济现象的出现，总的来说，还是有把挑战变成为机遇的无尽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