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逄春阶 实习生 范奕辰 刘丹

　　开朗随和的殷允岭是省政协常委，来济南参加省政协十届五次会议。记者2月16日上午，就《雷锋传》和雷锋精神话题跟殷先生有了如下对话。

　　一次珍贵的抢救性采访

　　本报记者(以下简称记):怎么决定要写《雷锋传》呢?

　　殷允岭(以下简称殷):写《雷锋传》是因为写了《焦裕禄传》，《焦裕禄传》出版后，得到了好评。1996年有一个机会，出版社约我写《雷锋传》，我就答应了。

　　记:于是，您一点点地“走近”了雷锋。

　　殷:现在来看，我的这次采访太珍贵了，抢救性的。采访对象现在好多人都去世了。那是1996年上半年，我先来到雷锋的出生地，湖南省望城县简家塘村。雷锋所在的镇，原来叫安庆乡，后改称黄花塘乡，现在是雷锋镇。采访了一个月左右。雷锋的侄子——雷锋纪念馆的馆长雷孟宣陪着我。

　　我采访了雷锋的叔父和婶子，还采访了老乡长、82岁的彭德茂，是他选拔庚伢子(雷锋的乳名)当乡通讯员，并将庚伢子更名为“雷正兴”。也就是这位老乡长，把雷锋让给了望城县县委书记张兴玉当通讯员。张兴玉把“雷正兴”更名为“雷锋”。我去采访的时候，张兴玉重病在床，正好那几天出院在家。

　　记:雷锋给他的亲属留下的印象是什么?

　　殷:说他小时也很调皮，弄了一条蛇吓人。很节俭，婶子叔叔给了压岁钱放到墙角里用泥封起来，等用的时候再挖出来。白衬衣洗得干干净净放在枕头底下压着，第二天穿着去上学。

　　记:到鞍钢、部队去采访了多长时间?

　　殷:半个月，我在鞍钢，见到了雷锋当年的顶头上司——“北煤”车间主任、88岁的于明谦老人，于老谈起雷锋，底气十足，赞不绝口。后来这些老人都去世了。

　　一个激情四射的青年人

　　记:雷锋殉职时才22岁，他永远年轻。

　　殷:我采访发现，雷锋是个激情四射的年轻人，甚至有点儿不安分。比如说，他先是给乡长当通讯员，后是给县委书记当通讯员。望城县有了第一台拖拉机，他就不当通讯员了，非要去当拖拉机手不可，他要求分到团山湖农场，成为望城县的第一个拖拉机手。

　　鞍山钢铁厂建立后，雷锋报名去鞍钢，人家不放，他就缠着领导非去不可。终于成了一名钢铁工人。他在鞍钢当推土机手。干了九个月，3次被评为“先进生产者”，5次被评为“车间红旗手”，还被评为“职工夜校优秀兼职语文教员”，出席了鞍钢青年积极分子大会。

　　1959年8月，雷锋自愿调到了更为艰苦的矿山工地。光着脚跳进冰水中和泥、雨夜抢盖水泥的故事就发生在那个时期。后来，他又到了部队。

　　记:我们搜集到当年的新兵营参谋戴明章写的回忆录，其中有他1959年12月22日的日记:“一大伙人围着一个不太高的小伙子，听他挥舞着小拳头大讲家庭如何贫困，慷慨激昂。当他见我凑拢过去之后，便靠近我，并用手拉着我的衣襟，死命地纠缠住我，非要我批准他当兵不可。体检组的护士告诉我，他叫雷锋。”

　　殷:1996年我采访过戴明章老人，他是个具有诗人气质、极富同情心的人。他是让雷锋参军的其中一个关键人物。

　　一个思维敏捷的人

　　记:雷锋虽然学历不高，但善于学习，留下了大量日记。

　　殷:雷锋非常聪明。爱读书，爱音乐，爱好文学创作。在团山湖农场，他写过一首长诗《南来的燕子》，他还写过一篇极富散文味道的小说《茵茵》。他的日记，好多都是诗一般的语言，他的语言很简洁。有人说，是不是加工了。不是，我看过雷锋的手稿。

　　记:雷锋干一行，爱一行，当拖拉机手、推土机手，汽车驾驶员，都非常出色，动手能力强。

　　殷:他还很活泼，有表演能力呢。当通讯员的时候，因为个子小，唱歌混进去当女生，演戏当女演员，演得惟妙惟肖。

　　记:我看过雷锋战友的回忆，雷锋的思辨能力也很强。

　　殷:对呀。就拿当兵这个事来说吧，他个子是 1.54米，新兵入伍必须1.6米以上，体重也不够55公斤，体检还复查出了“副鼻窦炎”。

　　但是雷锋锲而不舍，就是要当兵。他的思辨能力显出来了。我曾经采访过当时的辽阳市兵役局局长余新元，他绘声绘色地讲了雷锋参军的故事，我都有完整的记录(以下是殷允岭先生记录的余新元的话):

　　我问:“有什么事?“他答:“想参军!”我说:“你去找基层单位。”他说:“找了没用，目测时拿下了我……”我说:“那就说明你不合格!”他听了这句话，一下子握住我的手，急切地问道:“你这位首长是干什么的?”

　　一听说我是政委。他急切地说:“弓长岭铁矿60多位同志报名，就我不能体检了。我要当兵，保卫伟大的祖国……”接着他讲了自己的出身，讲了旧社会一家人的悲惨命运。

　　我问:“你家还有什么人?“

　　他神色黯然地答道:“什么人也没有了……”

　　这句话对我的震动极大，如今可以这么说:他参军成功，就凭了这句话。雷锋的表现能力是超群的，语调不急不缓，故事情节起伏，逻辑严密。大群的人都来听，全都动容、动情。雷锋擦一把眼泪，转了话题:“政委，我的身体条件不合格，是旧社会的苦折磨的，您想，一个挨饿受冻几乎丢命的伢子能长出好身体吗?但是旧社会的折磨却记到现在的账上，您说能合理吗?”

　　这句话又对我产生了一种震动，比第一句话还要强烈。雷锋随即问:“政委，兵役法规定:保卫国家，人人有责。我这样的人有没有责任呢?”

　　我脱口应了一声:“有!”但又觉得失了言。立即补充一句:“但身体不行……”

　　雷锋说:“我可以进部队去锻炼!您是政委，又是老红军，您叫我去我去，不叫我去我也去。穿军装当兵，不穿军装我也当兵!”

　　他的这句话有了漏洞，我乘机说:“对呀，前方后方都是战场。”

　　他听出了味道，说:“如果前方后方都一样，那怎么还分前方、后方?怎么还分前、后方的身体条件?”

　　我仍然坚持道:“工人也一样建设社会主义。”

　　他激昂起来:“岗位不同贡献不同，蒋介石要窜犯大陆，我要保卫社会主义，拿枪去打仗!”

　　我坚持不住了，换句话说，就是“我真服了”!我回答说:“雷锋，你先回去吧!我找你们李书记好好说一说，争取复检一次身体。咱把话先说前头:复检上就入伍，复检不上，我就没办法了。”

　　他说:“行!检不上再说!能不能保证让我复检?”

　　我答:“保证。”

　　第二天一大早，他提着一个棕色的皮箱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政委，我这点儿家当都带来了，这回就不走了。叫当不叫当都这样了!”

　　记:真是个执拗的青年人，执拗得可爱。

　　殷:后来带兵的同志，被他感动了，主动替他说话，个子不够高，但是思想境界高，身体不行但是思想行，谁说光有身体标准不要政治标准思想标准，等等。

　　一个追求真善美的人

　　记:在好多人眼里，雷锋有个固定的形象，抱着钢枪，带着军棉帽……

　　殷:我到部队采访的时候，雷锋团的团长就警告我说，有的人专门炒作雷锋的爱情，我希望你不是那样。我理解这位团长是好意，但我委婉反驳了他，雷锋是人，不是神。雷锋的朦胧爱情，本身就是很美丽的，有什么可回避的。

　　记:青年人都有对未来生活，包括婚姻生活的美好向往。

　　殷:雷锋是个追求真善美的人。帮助老大娘，为灾区捐款，做好事，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功利目的，这是真，这也是善，这样的举动，也是美的，是人生本色。

　　雷锋喜欢照相，喜欢音乐，还学会了骑马。活泼好动的性格，自然得到好多姑娘的青睐。

　　在中国军事博物馆里收藏着雷锋诸多的遗物，其中在“黄丽”赠送的笔记本扉页上写有情深意切的赠言，引起了众人疑问:黄丽到底是何人?她与雷锋到底是什么关系?

　　1996年5月31日，我结束了雷锋家乡的采访，临别时我突发奇想地问前来送行的雷孟宣:黄丽既然与雷锋有过这样的感情，难道就没有写过一篇回忆文章?

　　1996年11月8日，我突然接到了雷锋纪念馆的挂号信。是雷孟宣寄来的。他在信中说:“告诉您一个特号消息!写给雷锋‘临别赠言’的黄丽，我找到了!现将她本人写的一篇‘回忆’寄上，请选用……”

　　我飞快地展开了那份文件，映入眼帘的是我已经熟悉的“黄丽”的娟秀字迹。这个可爱的姑娘，真名叫王佩玲。我仔细动笔抄录了一遍。我的《雷锋传》一书在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并在全国发行的时候，很多报刊都改头换面或添油加醋地报道了这一珍闻。而我却没将此稿誊抄一份先发于报刊，真是笨得可以啊!

　　记:《雷锋传》出版之后引起了社会的强烈反响，到现在再版了几次了?

　　殷:《雷锋传》再版四次，中国青年出版社两次，中国社会出版社一次，江西省少儿出版社一次，这次湖北省又要再版了，刚把样书拿走。

　　记:听说你还写过《雷锋的故事》?这本书跟《雷锋传》有什么渊源吗?

　　殷:《雷锋的故事》是中国社会出版社2006年出版的。以《雷锋传》为基础改的，20万字。《雷锋的故事》变成了口袋本，更简洁了。

　　一个心灵充满阳光的人

　　记:在今天，我们学雷锋，主要是学他的精神。

　　殷:雷锋的精神是不朽的。我们需要建立一个学习雷锋的工作体系，让乐于助人、为人民服务的优良风尚重回社会，这是我们学习雷锋的要义。

　　诚如学者公方彬先生所言，雷锋精神的时代意义，还深刻反映在引导我们努力的方向，即具体而扎实的道德实践，同时告诉每个普通人，只要努力都可以成为美好社会的建设者。今天，由于客观存在与主观原因，有人过多过重地把视角朝向社会中的阴暗和腐朽面，久而久之，丧失了信心，影响了观念和价值判断。事实上，社会中不是缺少了美好的事物，而是缺少了感悟美好事物的心灵。如果我们总是把目光指向灰暗，我们的灵魂也会变得灰暗。雷锋的心灵是阳光的，他并不因为社会中存在不完美而放弃努力，同时不在乎社会给自己什么，更关注自己为社会做出了什么。如果人人都像雷锋这样，先问一声我为社会做了什么，这个社会就一定会走向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