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黄轶涵 /文 通讯员 陈一定/ 摄

　　早报讯 “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很耳熟的一句话，但是真正理解字里行间的含义，并付诸实践的人却屈指可数。

　　在杭州江干区采荷街道的芙蓉社区，有一位残疾老人，是个聋哑人，今年70岁了，却免费给大家修了24年的鞋，现在还说不上做了一辈子的好事，大半辈子是绰绰有余的。老人家修的所有鞋子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两万双。

　　老人家叫钱荣生，他做的好事，说都说不完，昨天跟老人家接触了一下，发现他身上，让我们感动的，绝不仅仅是免费为大家修一双鞋。

　　修鞋工具随身带

　　晴天去公园，雨天在家门口

　　和钱荣生约好的见面时间，是早上9点。按了门铃，没有响声，但门很快就开了。

　　出来一个小老头，个子不高，背还稍微有点驼，但衣服穿得很清爽，还戴着一顶深色的鸭舌帽，是个很干练的老人家。

　　大家都对他家的门铃很感兴趣，钱荣生按了按门铃，又指了指卧室正在一闪一闪的灯，乐呵呵地笑了。

　　知道记者要来采访，前一天晚上，钱荣生还特地通知了自己的手语翻译——杭州聋哑学校的退休教师黄丽华。

　　钱荣生的家，不大，也就40多个平方米，但收拾得很干净。写字台上，放着一叠白纸，上面写着很多钱荣生和别人的对话，有的是关于修鞋子的，也有拉家常的。

　　都说老人是孩子，钱荣生也像一个可爱的孩子。知道记者要来采访，老人家把获得的荣誉证书全都拿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床上，“”杭州市优秀共产党员”、“江干区十佳道德模范”、“十大江干先锋”……各种各样的大红证书，足足有20多本。

　　昨天下雨，钱荣生没有出去摆修鞋摊，但是他的修鞋工具，一直摆在身边，如果有居民上门，要来修鞋，他戴上老花眼镜，拿起工具就能修。

　　修鞋时用手语交流

　　24年修了两万多双鞋

　　钱师傅的义务修鞋还得从1988年说起。当时钱荣生在一家福利工厂上班，干的活跟修鞋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修鞋纯属个人爱好。

　　那时候，厂里工人上班都穿套鞋，鞋子很费，经常破，钱荣生就自己掏钱，买来修鞋工具、胶水等材料，下了班就给同事们补鞋，一分钱也不收。

　　2003年，钱荣生退休了。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就当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他想到了给社区居民修鞋，当然也是免费的。

　　钱荣生挂出了“为人民服务，免费修鞋”的牌子，买齐了修鞋工具、橡胶、万能胶等材料，还准备了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方便跟人交流。

　　晴天到公园，雨天就在自家门口。天气好，居民们就会拎着破旧鞋子，到公园等钱荣生。人一多，就要排长队，钱荣生就会微笑着，抬起右手，平放在下巴这个位置，这个手语是“等等”。

　　遇到下雨天，钱荣生就不出摊了，他家住在5楼，如果有居民找上门来，他也会坐在家门口，照修不误。

　　芙蓉社区里有七八千居民，20多年来，几乎每家都到钱荣生这里修过鞋，就连附近的社区居民也会慕名而来。经过钱荣生手里的鞋，两万双都不止了。

　　为了方便修鞋

　　老人家换了两个手机

　　刚开始，所有修鞋的工具和材料，都是钱荣生用自己的退休工资买的。时间长了，修鞋的居民们过意不去，一定要塞钱给他，钱荣生硬是不肯收，大家就说：“不收钱，以后就不来修鞋了。”钱荣生没办法了，这才收一点材料费，也就两三元钱。

　　钱荣生的修鞋摊里，除了修鞋的工具和材料，还有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本子上写满了“谢谢”、“你真好”等感谢的话，有些老人家不会写字，就会画一张笑脸，或者画一个大拇指。

　　后来为了方便跟居民交流，钱荣生省吃俭用，从生活费里扣下来几百块钱，买了一个手机。一大把年纪了，还跟着黄丽华老师学五笔打字法。有了手机，居民们就可以通过发短消息的方式，跟钱荣生沟通联系了，还能预约修鞋时间。

　　这么一来，找钱荣生修鞋的人，越来越多了，他还加入了江干区残联志愿服务队，当了一名志愿者，跟着服务队走出芙蓉社区，到其他社区和部队修鞋。

　　服务队都是通过手机短信，跟钱荣生约时间，“业务”多了，五笔打字太慢，钱荣生又去买了个新手机，可以手写输入的，既快速又准确。

　　大家只看到我在做好事

　　其实还有很多人在帮助我

　　对钱荣生的采访，几乎全部都要靠黄丽华老师来翻译，所以交流起来，并不是很顺畅。

　　问了一些常规的问题，比如免费给居民们修了这么多年的鞋，有什么感受？请你讲讲印象最深的一次修鞋经历？还打算修多久？

　　黄丽华用手语翻译了一下，钱荣生想了想，就开始用手语表达起来了。看老人家的表情，特别诚恳。

　　但是，等黄丽华翻译过来，钱荣生全是答非所问：“大家都说，帮别人免费修鞋是做好事，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对于我来讲，年纪大了，总要弄点事情做做的，修鞋是我的爱好，既动手，又动脑，还锻炼了身体。这么说，我还要谢谢大家呢！”

　　下面这一段，钱荣生叫黄丽华一定要翻给我们听：大家只看到我在做好事，其实在我的身后，也有很多好心人在帮助我，黄老师教我用手机，有时候我修鞋的时候，她还陪在我身边，帮我当翻译；还有我的老兄弟陈一定，他是社区的通讯员，我的第一篇文章，就是他写的，否则谁知道钱荣生是谁啊？

　　前年，钱荣生出了车祸，被电动车撞断了鼻梁骨，好几天没出摊，社区里的居民都记挂他，去看他。

　　不听不说是缺陷

　　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活得单纯

　　虽然没有语言交流，但跟钱荣生这么面对面地坐着，他始终保持着笑容，打手语的时候，表情还很丰富，甚至有些夸张，叫人忍俊不禁。

　　因为听不到声音，说不出话语，钱荣生好像离我们这个纷繁的世界很远，感觉他过得特别幸福。

　　问他为什么？老人家的回答，值得我们每个人回味。

　　“听不到，说不出，是我的缺陷。但我之所以幸福，恰恰又是因为这个缺陷。我听不到声音，别人赞美我，批评我，我都听不到，所以就不会骄傲，也不会生气；我说不出话来，不用去奉承人，也不存在争论。做人自然就轻松、开心了。

　　钱荣生怕黄丽华翻译漏了，特地拿了张纸，给我写了一段话，“告诉大家，尝试着去帮助身边的人，不一定要一辈子，哪怕只有一次，看到对方回复给你一个感恩的微笑，你就会觉得很幸福。”

　　临走前，我特地跟钱荣生握了握手。他的手，厚实、粗糙、有力，还有灰指甲。黄丽华说，以前钱荣生的手，沾满了胶水，揭都揭不下来，去年九堡一个修鞋店的老板，送来一台修鞋机，就方便多了。

　　钱荣生看到黄丽华在比划“修鞋机”的样子，赶紧比划着双手说：“你们刚才不是问我要修多久吗？有了这台修鞋机，那我就要帮大家修一辈子的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