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报记者 李伟

　　依托于本身的历史文化价值和社会各界的热情参与，张家口的长城保护工作在整个长城沿线独树一帜。但张家口的保护经验未必具有推广的意义，因为大多数长城沿线城市，不具备张家口的两个优势——巨大的旅游开发价值和政府管理者的重视。

　　直接把房子建在城墙上

　　2012年2月18日清晨，日光刚刚洒在河北张家口大境门的墙壁上，几位老人已经抖擞精神，在城门前拉伸筋骨，舒缓身躯。张正宣是晨练者中的一员，64岁的他是张家口本地人，对大境门更是有着特殊的感情。

　　“我小时候就住在大境门边，一直到退休前才搬走，你说我和大境门的感情有多深？”张正宣如此反问道。

　　大境门位于张家口市区北端，是万里长城中四大关口之一，在历史上曾有重要地位。如今，大境门前横亘着一个开阔的广场，两侧是顺山势而上的长城栈道，门内一条深深的街巷中，整齐布满了古典的庭院小楼，让人仿佛置身于历史传奇之中。

　　“以前大境门可不是这样的。”张正宣提醒早报记者。上世纪70年代，因住房条件紧张，张家口出现不少无房可住的家庭，其中以经济条件较为落后的桥西区最为严重。“没房子住，老百姓就只能捡个空地搭棚睡。”张正宣回忆，很多人选择到大境门前的空地上居住，很快，原本空旷的广场上，参差堆满了近百户房舍。

　　“有些人家，实在困难，就直接把房子建在大境门城墙上，拿城墙来做房子的墙。”张正宣称。在如今的大境门城墙上，依旧清晰可见当初民居套建留下的痕迹印子。

　　“后来桥西区大境门几乎成了脏、乱、差的代名词，整个大境门里里外外都是低矮的房子，还特别破旧，彻底破坏了大境门的景观。”张家口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文物管理科科长杨夏平告诉早报记者，当时在大境门做文物保护工作，几乎无从下手，“损毁太严重了”。

　　500户家庭搬离长城故地

　　2004年，张家口市政府开始抓大境门区域综合改造工程项目。在此背景下，大境门所在的桥西区政府邀请河北省文物、城建、旅游等方面专家共同商议讨论大境门的开发规划。“各方面专家学者基本达成一致意见，就是修旧如旧，保护第一，开发第二。”杨夏平说。

　　基于这一理念，大境门及周边古长城的保护开发工作终于提上议事日程。而首当其冲的，恰恰是难度最大的居民搬迁问题。“当时说要拆迁，大家心里都没底。”杨夏平透露，“住在大境门的本来就是经济困难户或下岗工人，要他们搬出去，估计难度不小。”

　　但是让整个桥西区政府没有想到的是，拆迁工作却进行得非常顺利。“老百姓一听说是为了保护大境门，为了修复长城，都表示支持，都同意搬迁。”杨夏平回忆。从2005年到2008年，桥西区共组织3次大境门拆迁工作，近500户家庭因为长城保护和开发，搬离了居住多年的故地。“当然舍不得，住了一辈子都习惯了。”大境门昔日住户张正宣告诉早报记者，“但为了长城，为了张家口，必须得搬走。”

　　在保护古迹原貌上修复

　　顺利完成这次史上最大的搬迁后，2009年9月13日，大境门区域综合改造工程开工奠基。“这次修复工作可以说是最为完善的一次，作为文物古迹在保护建设中与其他城建工程有很大区别。为了还原大境门昔日风采，我们聘请了清华大学城市规划研究院进行总体项目规划，但所有的规划还是在保护文物古迹原貌上进行的。”桥西区旅游局局长王臣告诉早报记者。

　　大境门的开发工作确实体现了对历史文物的尊重。早报记者在采访时留意到，大境门保留了清朝年间的两扇铁皮实木门，周边长城的砖石也大都是旧时遗留下的方砖。“居民搬迁离开后，文物部门对大境门周边进行了考古挖掘，发现了很多长城砖，甚至还发现了一个小境门，我们都一一复原修复。”王臣称。

　　桥西区对大境门保护开发的重视，体现了张家口市对文化旅游资源的态度。2010年9月，大境门—西太平山景区被评定为国家4A级景区，大境门及长城则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大境门是张家口的瑰宝，是张家口市中心城区发展旅游业的商业价值所在。”张家口市政府副秘书长马旭东透露，为加强大境门全面保护开发工作进程，张家口市政府还专门成立了以市委副书记为组长，主管副市长为副组长的领导小组，小组办公室就设在市发改委内。

　　早报记者了解到，有关大境门及长城的保护开发工作还写入了张家口市“十二五”规划，规划中称大境门和长城是“重点打造的旅游产业聚集区，是张家口旅游产业发展的重点工程”。

　　目前，大境门的保护开发工作已经进入尾声。根据项目规划，除了大境门及广场外，整个大境门综合改造工程还包括修复一系列庙宇寺院、商业街、酒店等配套设施。“目前基本都已经完工，商业街在今年年底将正式启动，到时候大境门的旅游发展就算真正起步了。”桥西区旅游局局长王臣告诉早报记者。

　　大境门的开发并非完全一帆风顺，至少在当前，财政紧张仍然是开发者最难回避的问题。截至目前，桥西区已经在大境门项目上投入1.1亿元。“张家口在河北省是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城市，而桥西区又是张家口市内最困难的区县。”桥西区旅游局局长王臣感慨称。公开资料显示，2011年张家口全市财政收入为179.3亿元，而桥西区2010年的区财政收入也仅为5.66亿元，且后者的支柱产业为工业和房地产。

　　“目前，大境门及长城保护开发工作，最大的问题，还是资金紧张。”王臣告诉早报记者，去年尚在建设开发的大境门接待游客近50万人次。“不过大部分游客只是过来参观而已，没有更多的消费。这和我们开发的进度有关，今年底商业街和酒店配套项目一完工，未来的收入应该会更多。”

　　是好榜样却难以被推广

　　从酒泉至秦皇岛的长城沿线城市中，张家口针对长城的开发保护工作确实赢得了不错的口碑和赞誉。其城市管理者的重视和民众的参与热情，似乎具有教科书般的意义。但《万里长城》编辑部主任郑严则认为：“张家口对大境门长城的保护确实值得肯定，但这种经验未必能在别的城市推广。”郑严表示，张家口管理部门对大境门长城的重视，“很大程度是因为大境门特殊的历史文化价值，开发大境门肯定能带来巨大的旅游效应”。

　　大境门是长城众多关隘中一个十分特殊的关口，学术界将其列入与山海关、居庸关和嘉峪关同样重要的长城关隘。而在整个长城沿线，大境门是唯一一个被称做“门”的关口，且素有“万里长城第一门”的美誉。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曹大为评价称：“张家口的地域文化处于典型的长城文化带上，是民族经济文化交融的地带。张家口开发长城旅游，可以定位在农牧两种文化的碰撞和交融上，反映了农牧文化过渡地带的特点。”换言之，张家口境内长城具有极大的旅游开发价值。

　　“但在整个长城沿线，像张家口这样的城市并不多，大部分的城市只拥有一些普通的野长城。”郑严告诉早报记者，“对于这些地方而言，长城既没有领导的重视，也没有太多的旅游开发价值，那你如何去保护呢？更严重的是，这样的地方在长城沿线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