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后炮

　　改革，越来越难，难在水越来越深。“三座大山”的提法，有些年头了，早就成了“两会”的常驻话题，而有关医疗改革的话题，在今年两会上，仍然是舆论关注的焦点。《新京报》报道，卫生部部长陈竺表示，医改的方向就是让个人付费越来越少。“以药补医”必须革除，“否则再多的钱也堵不了黑洞”。

　　“必须革除”，这样的表态，有点发誓的味道。然而，改变公立医院的“以药补医”模式，已经说了好多年了，可是直到今天，它还是医疗改革中难以攻克的堡垒，究竟难在何处？这“以药养医”的一潭浑水，到底有多深？

　　还是在去年，也是在“两会”期间，《广州日报》报道了来自梅州的一家人，为了救家里得了尿毒症的顶梁柱——35岁的古新城，来到广州求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原本指望家中能帮他筹集一些治疗费，但他母亲在春节时被查出鼻癌复发。本来家里就没什么钱，却同时要救两条命，这本就是天大的难事，但岂料还有难上加难的：古新城的病只有换肾一条路，家中兄弟多，考虑再三，全家决定让弱智的四弟古新莹捐肾救兄。可到了广州的医生那儿，这个方案被拒绝了。因为这事关伦理，医生无法确定那个弱智的四弟是否自愿捐肾。

　　这个医疗案例的要点，除了跟钱有关的那部分，更重要的是，还牵出了个“医疗伦理”的问题。我们知道，“伦理”这东西，应该是比所谓真理还真的、无可争议的文明人类的共识之理，它不仅是道德范畴的概念，更是一切文明社会行规、立法不可逾越的底线，如果伦理乱了套，则人类文明会退回洪荒，一切的法则都会退化回丛林的弱肉强食。而这个被我们的医疗体系习以惯之、实行了许多年的“以药养医”的模式，其实质，就是把患者当成“刀俎”之下的“鱼肉”： 患者只要进了这样一个“卖药赚钱”的模式，那么默认的选项就是在你身上尽量多地用药，尽可能地榨干你的口袋——事实上，“以药养医”，正在制造着医家的伦理之乱：进得医院的大门，想保命？拿钱来！这究竟是悬壶济世的医家，还是谋财害命的盗匪？乱了。相信有相当不少的医生们，内心里都会经受这种伦理错乱的煎熬。

　　当然了，懂得讲伦理，说明人类社会已经进步到相当高的程度，而审视由来已久的许多社会问题，尤其是那些成为改革难点的，大多都伴生着“伦理纲常”之乱：比如说，主仆关系的颠倒、儿子和老子的错位。“以药养医”造成的伦理之乱，其拨乱反正，恐怕也还须寄希望于伦理的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