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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之年,沾益农民周保方修的水坝挽救了村中田地但该坝属于“三无”工程,被当地水利部门要求拆除 “农民造”大坝:拆与留的艰难抉择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5月25日03:19  都市时报 微博
大旱之年,沾益农民周保方修的水坝挽救了村中田地但该坝属于“三无”工程,被当地水利部门要求拆除“农民造”大坝:拆与留的艰难抉择

周保方的家可谓简陋

大旱之年,沾益农民周保方修的水坝挽救了村中田地但该坝属于“三无”工程,被当地水利部门要求拆除“农民造”大坝:拆与留的艰难抉择

周保方展示他写的“申请书”本版图片 都市时报记者 朱勋航 摄

大旱之年,沾益农民周保方修的水坝挽救了村中田地但该坝属于“三无”工程,被当地水利部门要求拆除“农民造”大坝:拆与留的艰难抉择

土坝内的蓄水已经不多

大旱之年,沾益农民周保方修的水坝挽救了村中田地但该坝属于“三无”工程,被当地水利部门要求拆除“农民造”大坝:拆与留的艰难抉择

坝内的蓄水通过管道浇灌下游农田

大旱之年,沾益农民周保方修的水坝挽救了村中田地但该坝属于“三无”工程,被当地水利部门要求拆除“农民造”大坝:拆与留的艰难抉择

60多位村民在“申请救助书”上签名、按手印,支持周保方

大旱之年,沾益农民周保方修的水坝挽救了村中田地但该坝属于“三无”工程,被当地水利部门要求拆除“农民造”大坝:拆与留的艰难抉择

田里有了水,村民们忙着插秧

  都市时报记者 朱勋航

  一场小雨过后,周保方无力地蹲在自己修筑的土坝上。由于雨水浸润,这座“山寨”大坝的坝体异常松软,水流拍击,似乎随时都有溃坝的可能。

  今年32岁的周保方,至今还是个单身汉,在他的老家——沾益县盘江镇芹菜沟村,有不少村里人喊他“小伙子”。这个“小伙子”已经干了15年的活,从17岁起,他开过拖拉机、做过生意,还养过两三千只鸡和鸭;但是,他从未离开过他的老家。他依然还是一位憨厚、质朴的农村汉子。

  若不是两年前,他在村里百亩农田的上游修筑了一座土坝,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位平凡的庄稼汉。而正是那座土坝,不仅耗尽了他十几年来的积蓄,还令他陷入村民的褒扬和政府的指责之中。

  “一人之力”筑起的拦水土坝

  这是一堵形状不够工整的矩形土墙。坝体泥土松软,外观有些山寨。

  5月23日上午10点,在干旱中备受煎熬的曲靖市沾益县盘江镇,刚刚飘下几滴贵如油的雨水,雨雾笼罩着大地。

  在通往芹菜沟村的一个岔路口,都市时报记者拦下一辆白色的双排座位小卡车,向驾驶员打听“芹菜沟村有没有一个叫周保方的人”。留平头的中年驾驶员摇摇头,说“不认识”。但是,当被问到“芹菜沟村是不是有个人,自己修了座水坝”时,驾驶员笑了:“哦,你们找的是他呀!”并爽快地招呼记者上车,向芹菜沟村驶去。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见到了周保方。这是个中等个头,皮肤黝黑,穿着黑蓝色西装和一双黑布鞋的农夫,典型的庄稼汉模样。

  穿过芹菜沟村里那条光滑的水泥路,再踩着泥泞土路向西南方步行10来分钟,周保方修筑的土坝就在眼前了。

  这座土坝,与其说是“坝”,不如说是一堵形状不够工整的矩形土墙。底部宽约6米,坝顶宽约4米,高4米左右,横在一条50多米宽的山沟间。坝体泥土里点缀着几团白色。只要脚一踩上去,松软的土坝上就会留下两个深陷的脚印。虽然刚下过雨,但坝体上的泥土并不粘脚,周保方解释:“这土没什么粘性。”

  土坝两端,距离坝底部两三米的高处,分别埋着两条粗大的水泥管。一根直径40厘米,另外一根直径60厘米,据说这是后来补埋进去的泄洪通道。除此之外,整座大坝就没有其他“附加部件”了。

  外观上看,这座土坝与那些混凝土大坝相比,有些山寨。但对于一个普通农民来说,修建一个这样的工程,可谓浩大。

  看过土坝,我们跟随周保方回到芹菜沟村。在这个房屋墙体通白、水泥路贯通的新农村,周保方家的四间破烂瓦房有些扎眼。其中两间根本不能住人,他居住的瓦房内,也堪称简陋。屋里除了一组破烂不堪的沙发和一台摆放在一张小桌子上的电视机,再也没有像样的家具了。

  “我一个人生活,对吃穿住没什么讲究。”招呼我们坐下,周保方尴尬地连声道歉。此时已是下午2点,大家饥肠辘辘。他因为未能招呼我们吃午饭而满怀歉意。

  周保方有4个哥哥和1个姐姐,他排行最小。从17岁开始,他先后开过拖拉机、农用车,去集市上卖百货、养鸡鸭……辛苦多年,他有了点积蓄,打算在村里大干一场——筑个坝,发展渔业。他说,为了修这个坝,他可谓是耗尽家财,还为此与年过六旬的老母亲吵架,至今不和。

  “一开始我也没有估计到,筑坝竟然需要这么多钱。”周保方称,为修筑这座土坝,他先是用自家的田地和其他村民交换,置换了7亩位于坝塘区域的田地。后因母亲反对,他就按照每亩6万元-8万元不等的价格,买了29.3亩田地。仅此一项,他就支付了上百万元。加上雇佣挖机、农用车等费用,他总共为筑坝花了260余万元。除了已支付的57万元,至今还拖欠别人20余万元工钱。

  土坝是个私建的“三无”产品

  沾益县防汛抗旱指挥部发出的通知指出,周保方的土坝“必须销毁”。

  辛苦修筑的水坝,既能帮助别人,也能为自己谋利,派上了大用场。但周保方却为这座“耗尽家财”的坝整整愁了一年。至于何时才是个头,谁也不知道。

  2011年4月25日,沾益县防汛抗旱指挥部给盘江镇防汛抗旱领导小组发去一份通知,名为“关于沾益县盘江镇芹菜沟村里头凹塘坝防汛安全隐患的整改通知”。矛头直指周保方修筑的土坝。

  文件中称:2011年4月11日至4月30日,沾益县防汛抗旱指挥部组成3个检查组,对全县水利工程进行汛前安全检查,发现周保方自建的土坝“无任何报批手续,无输水设施,无溢洪道,坝体严重开裂,蓄水水位较高,一旦发生单点暴雨或长时间蓄水浸蚀,坝体有可能溃坝,将直接威胁坝塘下游财产安全”。

  通知中提出了3条整改意见。其中第一条就是:“请盘江镇防汛抗旱领导小组迅速督促芹菜沟村采取有效措施,排空里头凹塘坝蓄水,恢复原貌。”这意味着,周保方倾其所有修筑的土坝,是个违法生产的“三无”产品,必须销毁。

  此外,通知还提到:“盘江镇防汛抗旱领导小组必须在2011年5月31日前,迅速组织人员和力量进行整改,期限为5天;逾期不整改,指挥部将按照有关规定进行处理。”

  这份文件犹如五雷轰顶,击垮了周保方心中的堤坝。为了证明自己修筑的大坝不是“三无”产品,他开始四处奔走。

  采访中,周保方出示出了一份落款日期为2010年10月4日的“申请书”。这份申请书的大意是:周保方家的经济状况经过几番“折腾”之后,已出现困窘状态,但周保方并不灰心,决定闯出一片天地,转而搞渔业养殖。为此,他和邻里置换了10几亩地,挖了一个水塘。后因花费较大,“经济所限”,渔业养殖被迫停止。但水塘已经初具规模,若用来蓄水,可以灌溉水塘下游的百亩农田,而且也还能兼顾养鱼。申请书中,周保方恳请上级主管部门“到实地考察,给予扶持”。末尾,盖有“沾益县盘江镇芹菜沟村民委员会”的大红公章。

  周保方认为,这份申请书至少能证明他并非“私自”修筑水坝,也不是“无任何报批手续”。但给他盖章的芹菜沟村委会领导并不这样认为。

  芹菜沟村支书李超和村主任李永林都说,周保方把申请书递到村委会的时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土坝已初具规模。2011年的二三月份,周保方又在没有报批的情况下,雇了挖机和3辆农用车,大干了近一个月,筑成了现在的坝体。2011年4月,县水利部门检查发现大坝隐患后,村里多次找周保方协商,希望按整改要求拆除大坝,恢复原貌,但周坚决不同意。后来,沾益县水利部门和盘江镇的相关领导多次实地考察,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考虑到周保方为修坝确实付出得很多,加上他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大坝才迟迟没有被拆。另外,三年连续干旱之下,周保方修筑的土坝蓄了水,也确实起了缓解旱情的作用,拆坝之事就一再推迟。

  “为这事,村委会还挨了上级的处分。”李超说,土坝的事,村委会是进退两难。一方面,周保方为修坝散尽家财,还欠了卖地村民和施工老板的债,付出很多,且坝对村民也确实有利;但另一方面,这座不合格的大坝确实威胁着下游农田安全,“说不定哪天一场大雨,坝体溃决,酿成大祸”。

  看看土坝所处的地理位置,李超的担忧也并非空穴来风。土坝位于芹菜沟村百亩农田的上游,土坝上方是两座小山相夹形成的天然山沟。一旦山洪暴发,洪水将沿着山沟直奔土坝而来。若土坝溃堤,下游的百亩良田势必遭殃。

  村民联名申请留下土坝

  对于久经干旱的村民们来说,土坝蓄的水能润泽他们的田地,就是最大的幸运。

  眼下正值插秧时节。在芹菜沟村周围的农田里,村民们正忙碌着。田埂上停放着数辆拉农具的牛车,刚拉完车的水牛,贪婪地啃着田埂沟渠上的青草。农田里满是弯着腰、忙着插秧的庄稼人。

  在这里种过地的人都明白,那座位于农田上游的土坝的作用。尤其是这个大旱之年,周保方修筑的土坝,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好处。“他给村里做了一件大好事!如果没有那个坝蓄的水,我家这两亩田到现在还不能种。”正在田里劳作的李家和老汉激动地说。

  去年干旱,李家和家里的2亩田虽然按节令插了秧,但缺水导致田地里颗粒无收。当时,周保方的土坝里也没蓄下水来。但今年就不一样了,几天前,李家和从土坝处拉了一根黑色塑料管,引来宝贵的水,朝干涸的田里放了一天一夜的水。“现在,翻翻田就可以插秧了。”

  李家和家的2亩田共分为4块,全都位于周保方筑起的土坝的下游,其中两块已经泡满了水。周边的农田,大多插满绿油油的秧苗。“这些田里的水,也是从这个坝塘里放下去的。”李家和说,自从土坝里蓄了水,村里的农田就多了一份保障。此前,他们的田“够不着”竹鸡河水库开闸放下的水,主要是靠村里的小股龙潭水泡田、浇灌。风调雨顺时都有水少田多的情况,现在连续三年干旱,别处的来水更是指望不上。

  与李家和家的田一样,土坝下游需要灌溉的农田接连成片,一眼看不到边。

  村支书李超介绍,整个芹菜沟村共有800余亩农田。正常年份村里基本不缺水。库容40万立方米的竹鸡河水库,能覆盖浇灌村里的约600亩农田。剩余的200亩农田灌溉,主要靠能蓄水5万立方米的白沙龙滩水库和村里的龙潭。但在大旱之年,农业灌溉用水也很紧张。“还好,全村390多户村民饮水都能基本保障。”

  李超估算,周保方修筑的土坝大约能蓄水2万立方米,能灌溉位于水坝下游的100多亩农田。今年虽然大旱,但土坝内还是蓄了3000-4000立方米的水。不久前,村委会和周保方协商,在土坝上增埋了直径为60厘米的水泥管,把水坝里的水放出,给下游泡田。为此,村委会还给了周保方2000元“辛苦费”。“他修的水坝,确实不易,给点钱也是应该的。”

  “十四年以来出现泡田困难……周保方同志自建一个水库,我们非常拥护,希望领导支持,解决泡田困难。”一份署名“陈学荣”的“申请救助书”,表达了芹菜沟村60多位村民的心愿。他们得知周保方的土坝有被拆除的危险,自发组织起来写了一个材料,希望保住土坝。

  据了解,前些年,芹菜沟村里经常有农户为了争水泡田而发生争执。轮到自家放水时,要披星戴月地守候“两三个工”才能放满泡田的水。龙潭的水太小,很多农户泡田非常辛苦,大多数时候还得等天上下雨。村民们怨声载道。

  村民周云飞清楚地记得,去年大旱,插秧时节要过了,天上还没有下雨。村委会组织几十户村民,每户出资50元钱,抽河水泡田。但因他家的农田距离河道太远,抽了两天,田里还是一滴水都没有,只好作罢。后来,他向周保方求助,从修筑的土坝内抽水泡了田。“那时,他的土坝还没有出水口,也用抽水机抽水。”

  今年当地还是干旱,但周云飞家的4亩农田却早在半个月前就插上了秧苗。这同样归功于周保方的土坝蓄的水。虽然主动付了周保方一两百元的“管理费”,但周云飞还是心存感激。“天这么干,如果没有那点水,真不知道今年怎么办!”

  一起在“申请救助书”上签名、按手印的村民李明辉说,正常年份,仅找水泡田就需要耗费半个月时间。通常要等到端午节前后下了雨,才能把秧苗插上。今年从周保方的土坝放水,他家两亩多农田,连泡田插秧,才4天就搞好了。“我们都希望土坝能够保下来!”

  对缺水泡田的艰难,李家和也是深有体会。他希望在政府的帮助下,能将周保方的“个人事业”变成集体财产,让水坝继续发挥作用。

  对于久经干旱的村民们来说,田地得到周保方筑起的土坝润泽,就是最大的幸运。他们都忽略了那座土坝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威胁到他们的农田。现在,保住土坝,成为他们的共同愿望。

  惠及村民的土坝,拆不拆?

  从“修建土坝花了多少钱”,到“能否在原址修建一座合格大坝”,至今没有定论。

  周保方的土坝究竟拆不拆?何时拆?都市时报记者采访了沾益县水务局。

  水务局工作人员拿出了1年前下发的那份整改文件,以示拆除决心,但至于什么时候拆,对方回应:“这种小水利工程的管理和使用权限,都下放到乡镇水利部门了。”

  对此,分管盘江镇辖区水利的盘江镇农业综合服务中心副主任王东田,也未能给出一个明确说法。谈话中他一再强调,周保方私自修筑的土坝“如同儿戏,只能挖掉,不能蓄水”,但他跑了10多次,也协调不了。

  王东田说,除了给周保方做工作,这一年多来,他们做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土坝上增埋了那条直径为60厘米的水泥管道。一方面将土坝拦截的蓄水放出,润泽下游农田;另一方面也减少溃坝危险。“当时水坝蓄水距离坝顶只有几厘米,随时都有溃坝危险。”

  土坝的溃堤危险,已是不争的事实。它能否重生,各方的意见也难以统一。

  首先,对修建这座土坝究竟花了多少钱,各方意见相左。周保方称,修这个土坝花费了260万元。但芹菜沟村委会几位领导都表示,这个数字“难以置信”。村委会主任李永林估算,周保方所有的筑坝费用“不超过10万元”。为此,双方在芹菜沟村委会几次争论得面红耳赤,但都拿不出证据让对方信服。

  李永林认为,筑坝材料都是就地挖的泥土,不存在材料费用,周保方修坝时主要是雇佣机械作业。1台小型挖机和3辆农用车,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可能花费70多万元工钱。另外,村委会虽然不了解周保方购买土地的价格,但去年村委会征地修建小广场,每亩土地价格也才8000元。“绝不可能花费上百万元。”

  “他总共就整了五六万块钱!”王东田对土坝的估价则更低。他说,周保方坝塘淹没的田地都是周用自家田地置换的。筑坝是就地取材,没有材料费,修坝花的只有工钱。

  村委会和县水务局都认为,周保方“浮夸”筑坝费用,是想多要点拆坝的补贴。因为筑坝欠了钱,从2010年10月4日周保方将申请书递交到村委会开始,他就不断找村委会、盘江镇的有关部门诉苦,请求给予资金支持。但因土坝是“违法自建”的,政府不可能出资帮助他去干一件不合法的事情。当那份通知明确要拆除大坝后,周保方更是天天反映。“现在领导都怕他了。”

  按照相关的水利标准,在原址重新修建一座合格的大坝,需要多少钱呢?李超和李永林的估价是100多万元,而王东田则说,最少要四五百万元。“关键是目前没有五小水利工程的申报项目。今年,农村水利方面的主要工作是加固五小水利工程。”

  重建无门,那整改加固土坝是否可行?这也是周保方最想看到的结果。但是,李超表示,上级政府不可能出钱支持,村委会也没有这个经济实力;而盘江镇和沾益县两级水利部门态度明确:要拆坝。而仅靠山穷水尽的周保方,加固土坝的任务更不可能完成。现在只有一种渺茫希望,就是有人出资捐助,帮助加固坝体。

  会有人来帮助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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