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记者 陈珍妮 报道

　　明天，张道信就将迎来自己的73岁生日。但一个郁结了数年的心结，夹杂着内疚、愤怒涌上心头，憋得他只想掉泪——母亲的骨灰不知去向。不过今年4月4日清明节，本报的一则消息让他“好像门缝中看到了一点点光”。

　　今年清明节之际，本报联合卫家角息园推出“为无主骨灰寻亲”活动，一个月后，工作人员翻遍上万名册“大海捞针”，为老何找到了失散15年的老母骨灰。 5月14日对此事的整版报道让老张看得热血沸腾，当天晚上就写信给本报。 “如果能够找到母亲的骨灰盒，我要带回南通家乡，把她和父亲葬在一块儿。 ”他告诉记者，即便找不到母亲的骨灰，如果能够打听到安平公墓当时如何处理未领的骨灰，也将是极大的安慰。

　　魂牵梦萦有母亲的童年

　　老张说，活到这把年纪，要说还有什么心愿，除了希望老伴能长命百岁，便是希望能找到母亲骨灰的下落，把母亲“带回”南通老家，和父亲葬在一起“入土为安”。

　　老张连做梦都经常回到自己7岁前的童年。父亲到上海滩闯荡，从拉黄包车开始，慢慢和别人合伙买了卡车做起了运输生意。比父亲小17岁的母亲长得十分清秀，身高1米7的高挑身材，在那个时候也是“回头率极高的”。嫁给父亲后，母亲才有了名字——“张门缪氏”。父亲在上海做生意，母亲则要打理乡下30亩的田地，并照顾老张和妹妹，老张和大姐和大哥则跟着父亲在上海。

　　一边务农劳作，一边照顾两个孩子，老张说母亲是一个特别勤快的人，干起活来很麻利，但心很细。 “我小时候总比妹妹早醒，每次妈妈看我一醒，就抱起我穿好衣服。担心我吵醒妹妹，索性把我带出去，她在小河边洗衣服，我坐在小板凳上一边看妈妈洗衣服，一边看风景，倒也不吵不闹。 ”

　　老张回忆，尽管父母相隔两地，相聚的时候并不多，但感情很好。老张7岁那年，妈妈再度怀孕，老张和妹妹就跟着母亲回到上海，一家人住在东大名路。 “当时东大名路有好多南通人做运输生意，大多是老乡，石库门的房子，左右邻居都很熟。 ”但开心的日子十分短暂，母亲身体每况愈下。

　　母亲病逝落葬安平公墓

　　“生下弟弟一个月后，母亲就因肺病而过世了。 ”直到现在，老张仍然记得母亲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是要“吃冰”。父亲立刻拿了钱让老大飞奔着去买冷饮。围坐在母亲的床榻前，看着母亲慢慢吃完冰，呼吸也越来越弱，就这样，7岁那年，最深爱的母亲离开了。1个多月后，不足1岁的弟弟也早早夭折了。

　　“当时母亲在上海虹口区公平路唐山路国华殡仪馆入棺，后在“安平公墓”安葬。 ”老张说，在那个年代，能够去殡仪馆办一场追悼仪式，能够去公墓安葬，已经是很好了。这也看得出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分量。

　　落葬那天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父亲开着卡车，率领全家兄弟姐妹们去安平公墓，和母亲作最后的告别。根据记忆，老张记得母亲的墓碑约40厘米长，30厘米宽，10厘米厚。花岗岩石碑上刻着“江苏如东（或南通），三十七岁，张门缪氏”。

　　此后，老张几乎每年都会坐长途汽车到这里看母亲。

　　未领骨灰造成终生遗憾

　　1966年，老张突发胸膜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转为结核性腹膜炎。他把保留至今的病历拿出来，把当时的诊断指给记者看。当时的老张怎么也没有料到，这场病，不仅仅让他6个月卧病在床，更让他失去了母亲的骨灰。

　　老张回忆，当时“安平公墓”发来公函，称公墓遭到破坏，通知墓穴的承办人在规定期限内去 “安平公墓”收理承办的墓穴残骸，逾期公墓将作统一处理。

　　当时，年事已高的父亲把此事交给了大哥，但大哥却没有在规定期限内领取母亲的墓穴残骸。 “当时我卧病在床，力不从心，就把这件大事耽误了！ ”老张在万分内疚的同时，对于大哥的疏忽感到愤怒。为此，兄弟间结下了积怨。

　　老张不想多提及大哥，“假如有一天能够找到母亲的骨灰，会不会原谅他？”老人说这个问题曾经想过千百遍，“如果真能找到，就让事情过去吧。 ”

　　本报报道激发老人夙愿

　　记者在采访老张时了解到，老张的爱人已经身患尿毒症14年。 “这些年来，一直是他照顾我，从来没有怨过一句。 ”今年70岁的老伴很支持丈夫寻亲，“希望在我们俩还有精力的情况下，能努力帮他找到母亲的骨灰，也算是解开这么多年来的心结。 ”

　　老两口是晚报的忠实读者，特别是老张，尽管高度近视，但天天坚持读报。 4月4日本报发起寻亲活动的启动消息《一旦深埋，家属将错过最后告别》，激起了老张40多年来的念想，他在文章旁批注“但愿娘有灵，儿女接安归，苍天有佛心，记者有人心”。在5月14日首例寻亲成功的报道刊发后，老张寄信给本报记者，诉说了自己寻找母亲骨灰的愿望。

　　老张说：“我不知道当时未领取的墓穴残骸或者骨灰盒是否会归到卫家角息园，我不知道报道中所说的解放前沉睡至今的无主骨灰中是否有我母亲的？倘若上述都不是，我想知道1966年‘安平公墓’无人领取的墓穴残骸和骨灰盒是如何处理的，去向何处？ ”

　　自从“为无主骨灰寻亲”的活动启动后，本报和卫家角息园就收到了许多寻亲者的邮件或是电话。据卫家角息园的工作人员介绍，活动启动后一周的时间寻亲热线就差点被打爆，之后每天都会接到几个寻亲电话。“几十年来，找不到家人的骨灰成为了心病，跟我们描述情况时，有人泣不成声，难以平静。 ”

　　寻亲小组根据方案将这些家属登记分类，连日来进行大规模的寻找工作。寻亲小组放弃休息时间，找资料、对信息，逐个排查，在堆放过期的骨灰盒楼层中一找就是几个小时，生怕遗漏每一个可能的线索。目前登记的信息中，已有三位亲属的信息被证实。

　　“寻亲小组”苦寻三天无果

　　根据老张目前提供的信息来看，卫家角息园认为寻找的希望十分渺茫。在三天的寻找过程中，工作人员翻遍了所有的名册和无主骨灰，仍然没有线索。寻亲小组表示十分遗憾。

　　记者昨日联系到上海市殡葬管理处，根据工作人员的查找，发现“安平公墓”确有记载：建办于1947年，位于老沪闵路5号桥，是文革初期受到破坏的公墓之一。工作人员透露，当时上海有众多公墓被破坏，信息记载不详，当时究竟如何处理骨灰、墓碑残骸，如今不得而知。

　　不过老张仍然希望通过本报，了解到更多消息，也希望有好心的知情人士出现。 “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奇迹呢？ ”老张露出了孩子般期盼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