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深圳交警在检查酒驾时，一名驾驶宝马X5的男子在被交警拦停后一直不下车、不开窗接受检查。交警隔窗劝说无效后，依法全程录像取证，在保证驾驶人安全的情况下，将副驾驶位的车窗击破后，对司机黄某进行酒精测试，认定其属于酒后驾驶。

　　此事经媒体报道后，引发了公众的热烈讨论。有人支持交警的做法，也有人对此提出了质疑。交警砸窗测酒驾，究竟是否妥当？日前，两位律师从不同的法律角度对此进行了解读。

　　秦建铭 上海秦建铭律师事务所

　　我认为深圳交警砸窗测酒驾的做法并无不妥之处，如果放任当事人可以以此来逃避酒测，反而是交警的失职。

　　有不少人指出，行政机关应依法行政，“法无授权即禁止”，这我也是十分赞同的。但是，法律不可能规定得事无巨细，不可能设想出千变万化的情况，逐一给出相应的应对措施。法律赋予了交警查酒驾的权力，并大致规定了如何检查和做血液检测。但具体如何实施，法律并未加以规定。

　　《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处理程序规定》第四章“行政强制措施适用”中，有关于 “强制排除妨碍”的规定： “强制排除妨碍，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及其交通警察可以当场实施。无法当场实施的，应当按照下列程序实施……”而深圳交警的行为，实质即是当场采取了强制排除妨碍的措施。

　　从法律规定来看，明确赋予了交警部门强制排除妨碍的权力。但法律只是做原则性的规定，至于如何强制排除妨碍，还须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比如有人说可以请专业人员强制从外打开车锁，这同样也是一种强制排除妨碍。

　　总之，深圳交警在当事司机不配合酒精检测又不开窗下车的情况下，无法采取任何后续的措施。此时，无论是开锁也好、砸窗也罢，可以采取的方法显然并不多。

　　而对于有高度酒驾嫌疑的当事司机，根据一般常识，时间拖得越久，其血液中的酒精含量会越低，这对警方的调查取证是不利的。

　　另外，警方在查酒驾时，按照规定都配备了简易破拆工具、拦车破胎器、约束带、警绳等工具。按照规定，对醉驾者警方应采取保护性约束措施直至其酒醒，这也是为了酒驾者的安全考虑的。因此，在高度怀疑驾车者涉嫌酒驾，而该驾车者不配合酒精检测的情况下，警方在将副驾驶位的车窗击破，我认为已经充分注意到执法的适度原则。

　　在一般情况下，敲破副驾驶位的车窗不会对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产生人身危害，而如果在车窗紧闭的情况下持续僵持，酒驾者反而可能有生命健康上的危险。因此，我认为，深圳交警砸窗测酒驾的做法并无不妥。

　　李晓茂 上海新闵律师事务所

　　作为交警，必须严格依法行使职权。而对于行政机关来说，有“法无授权即禁止”这一原则，这和普通人“法无禁止即可为”的行为原则是不同的。换句话说，法律对行政机关的行为是从严要求的。因此，深圳交警砸窗测酒驾的出发点虽然是为了严格、公平地执法，但从砸窗这一具体做法来看，却有点合理不合法。

　　所谓 “合理”很好理解，即深圳交警砸窗是有其理由的，听起来也很有道理。因为当事司机不愿开门配合酒测，警方无奈之下，只得砸窗迫其就范。而从检测结果来看，司机也确实属于酒驾。问题是，交警的执法行为，必须有法律依据。而砸窗测酒驾，至少从目前来看没有任何法律依据。

　　首先从法律性质来看，交警面对当事司机阻碍酒测的行为，所采取的措施属于行政强制法中的 “行政强制措施”。

　　根据 《行政强制法》的规定，行政强制措施是指行政机关在行政管理过程中，为制止违法行为、防止证据损毁、避免危害发生、控制危险扩大等情形，依法对公民的人身自由实施暂时性限制，或者对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的财物实施暂时性控制的行为。

　　行政机关有权实施的行政强制措施只能由法律与法规加以规定，其他规范性文件都不得设定行政强制措施。

　　行政强制法规定的行政强制措施分为五类： （一）限制公民人身自由； （二）查封场所、设施或者财物；（三）扣押财物； （四）冻结存款、汇款； （五）其他行政强制措施。显然，砸窗执法不在此列。

　　另外，与查酒驾相关的其它法规规章中，也没有规定在当事司机拒绝开窗下车的情况下，交警有砸窗的权利。但 《人民警察法》规定， “拒绝或者阻碍人民警察依法执行职务，有下列行为之一的，给予治安管理处罚……”

　　因此，当交警在查酒驾遇到当事司机不配合时，可依法限制其人身自由、可依法扣留其车辆，甚至给予治安处罚。但砸破车窗，显然是没有法律依据的。

　　其次从当时的事态来看，也没有即时的危险，需要采取紧急措施。

　　即使面对不开门下车的当事司机，交警也可请专业人员从外打开车门，或者调拖车将车辆移至交警部门处理，这固然比砸窗要费事得多，却没有违法、过度之虞。

　　《行政强制法》是2012年1月1日才正式实施的，它对行政机关的依法行政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就是在执法时必须依法、适度。一些情有可原的措施，如果没有法律明确的授权，也应尽量避免。

　　背 景

　　5月27日凌晨3时许，一辆江苏牌深色宝马X5在深南东路被截停，车上只有一名男司机。执勤交警上前拍打车窗，要求男子下车出示证件，接受检查，但男子 “只是有时转过脸来看看，不理睬”。

　　“就这么整了将近半个小时，我们隔着窗不停向他喊话，他开始拿出手机，不停打电话。”执勤警察说。最终，现场交警请示行动指挥中心后，采取强制措施——砸窗。视频显示，车窗被砸碎后，一名交警把手伸进去开门，并坐了进去。男子这才起身开门，从另一边下车。检验结果表明，男子确系酒后驾车，对于 “自闭”行为，他解释是没带证件，怕被查，所以不敢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