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多处立交桥下不仅有免费纯净水,还经常有好心人送来衣物和食品。
广州立交桥下的水泥锥刺痛了公众的心
希望这个社会更加人性化,给弱势群体以更多的人文关怀
□记者 朱长振 文图
核心提示
偌大的立交桥下,既有水泥锥,亦有免费纯净水,还有出租的铺盖卷和艺术家的裸体俯卧撑。7月5日,中山大学的学生们自制调查问卷走上广州街头现场派发给路人,结果会是什么?本报记者驱车郑州多处立交桥下,那里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小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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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朱长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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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就在立交桥下
老刘丢了3000多元钱,7月4日的凌晨到现在,他一直是在伤心和悔恨的泪水中度过的,“不亏,谁让他好喝酒,喝醉了还不回家睡觉”,昨天上午,正躺在郑汴路立交桥下一边休息一边等活的曹超军这样对记者说。
36岁的曹超军来自禹州市小吕店乡,在郑汴路立交桥下安营扎寨已经7年。7年间,除去春节和农忙,他一直都在这里,“有活了就出去干,干完了就回这里吃饭、睡觉,有熟人或亲戚找,也直接来这里,跟在家是一样的”。曹超军的行李很简单,一条棉被和一张捡来的破地毯,睡觉时铺开,离开时装鱼皮袋内挂在立交桥下的栏杆上,“不会丢,谁偷这,脏得很”,记者抬头往曹超军的身后看,果然有几十个各色鱼皮袋一字儿排开,“前几年检查时也收过,听说是城管干的,后来我们晚上没啥盖,就手挽手站立交桥下一排,堵住来往车辆不让过,政府领导一关注,执法车很快就把我们的行李送回来了”,曹超军的同伴接着说。
63岁的李运冬狠狠心花4元钱买了瓶“脉动”,“这瓶子好,不怕烫,能当茶杯用”,来自商丘睢县的李运冬与曹超军一样常年吃住在郑汴立交桥下,他喜欢把这里当家的原因更加现实,“每天都有人免费送水来让我们喝,隔三差五还有人送衣服和面包,要是运气好,还有人送钱来呢”。
据记者了解,住在郑汴立交桥下的大多是扛大锨(打零工)的民工,有数百名之多,而沿中州大道一直往北,与郑汴立交桥毗邻的农业路立交桥下也有数百名情况雷同的民工,他们大多来自郑州周边的郊县,并自由结成不同的群体,晚上住在一起相互照顾,白天有活了一起外出挣钱,“老刘要不是喝醉酒睡在立交桥外,3000多元钱也不会丢”,曹超军和他的同伴们一直认为他们在立交桥下的家,才是最为安全的场所。
这里就是个小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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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前,解放路立交桥下也继郑汴路和农业路立交桥之后,摆上了一台饮水机,每天定时会有不知名的好心人运纯净水过来,“每天要十几桶,我们这儿人气旺”,说话的是在这儿义务管理这台饮水机的耿新林,70岁的老耿来自周口,在解放路立交桥下“混”了好多年,“这下面就是个小社会,要啥有啥”,在他的身边,还有个铺着被褥的地铺,铺盖卷上,放着一张白纸,“临时休息,2元”。
除了出租铺盖卷的,还有卖旧衣服的,一律10元一件,红烧肉和米饭也会在中午和傍晚时分有人送来,价格比立交桥外的小餐馆便宜得多,但这些都不是这里生意最好的,“写招牌的生意最好,一天都没见他停过手”,一位刚刚花一元钱写了个“专职保姆”的妇女冲记者笑着说,她手中的小招牌放在立交桥下,融入一排等待找工作的人海中,有些人的面前甚至能摆上“泥瓦工、厨师、杂活”好几个招牌,看来立交桥下还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昨天夜里,来自周口的青年张宏伟也喝醉了酒,脸上磕得鲜血直流,还惊动了120。以前做司机的他这次来郑州有好几个月了,“找不到活之前,这里就是我的安身之处,有吃有喝又有玩,也怪得(高兴的意思)”。
问起晚上有多少人在立交桥下住?张宏伟夸张地说,“你晚上来看看,立交桥下排得满满的,凡是没尿的地方,都有人在睡,没一千(人)也得有八百(人)。”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与中州大道上几个立交桥下的常住户不同,解放路立交桥下的住户可谓五花八门,除了桥西头几户在桥下烧火做饭还养有几只狗的常住户外,还有一部分是来找工作的过客,找到工作背起铺盖卷就离开,还有一些是中转客,因离火车站及汽车站近,好些为等车的人也会选择来此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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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交桥下是停车场
70岁的刘桂兰在大石桥搭了个窝棚,腿脚不灵便的她吃住都在这里,还养了三只小狗。她说她在这里已经19年了,以前一直在这里卖报,后来经营个小报亭,今年4月28日,报亭被拆了,她就在原地搭了个窝棚,依然把报纸挂在桥下的栏杆上卖,“家里还有个瘫痪的老伴,我要挣钱养他”。
刘桂兰很羡慕旁边的看车老头,因为立交桥下每天都有车停得满满的,生意很好。记者驱车沿金水路采访,除大石桥外,河医立交和紫荆山立交均被停车场“垄断”,中午的阳光很毒,紫荆山立交桥边的人行道旁,一名流浪汉在树荫下酣睡,身边是刚修建的商代古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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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学生自制调查表现场调查
今年6月,本报记者与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共同成立了“陪民工回家过年工作坊”,今年的主题是“他们和他们”,由这些新生代的大学生陪他们的同龄人回家过年。7月5日,“工作坊”的大学生们在总负责人张志安老师的指导下自制100份调查问卷,由学生干部官建洪和李娜带队,冒着酷暑赶往广州多个立交桥下,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实战”训练。
大学生们的100份问卷虽然不具有权威性,但也能道出部分市民的心声,他们在立交桥附近以随机的方式派发给路人,最终回收有效问卷82份,被调查对象主要有经营业主、摩的司机、学生、公务员以及外来务工人员等。
问卷结果显示,超半数人(59%)认为修建水泥锥后附近的流浪人数“没变化,和以前一样”,而认为修建水泥锥之后流浪汉比以前少的人不到四分之一(22%)。
关于政府是否有必要在大桥下浇筑水泥锥,一半以上(68%)被调查者认为没有必要,认为“有必要”的人不到五分之一(19%),另有13%的人表示“无所谓”。大部分市民认为“浇筑水泥锥是一种蛮横行为,不人道”,“流浪者生活无着落,政府应该给予关照”而非驱散。此外,广州市区寸土寸金,在大桥下浇筑水泥锥“浪费地方,还不美观”。
出于安全问题的考虑,19%的人认为政府此举可行。“大桥两边都是机动车道,容易发生安全事故”。此外,流浪汉多以捡拾垃圾为生,将拾到的杂乱废物堆放在大桥下,脏乱差,影响市容。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报摊主说,“若是夜晚,流浪汉常在桥下乱走,容易吓到路人”。
广州市五山路与翰景路交叉口高架桥下,几名流浪汉在泥土地上铺了一层纸箱子,鼾声四起。他们的身边,便是这几天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水泥锥”。
网络上“水泥锥驱赶流浪汉”话题的热议、纸媒和电视台的轮番轰炸,高架桥下的人们并未察觉,因为他们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也不看报纸。他们只是问学生们同一个问题:为何十年前就有的水泥锥,现在怎么突然这么多人来看。59岁的理发师吴石英说,来自河南南阳的他是这个高架桥下的年长者,也是在此呆时间最长的人。吴在桥下给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者理发,一呆便是十多年。“大概十年前,这些水泥锥就已经建起来了,说是为了防止流浪汉睡觉。当时广州可乱,流浪的人很多,半夜在外面乱晃就有可能被抓起来,前些年不就有一个大学生被打死了吗?”吴石英没上过学,但对2003年的“孙志刚事件”记忆犹新,因为他坦言自己就曾“进去过”。
7月4日上午,曾经的媒体人区志航悄悄来到广州机场高速黄石路南出口立交桥下,趁人少,他脱个精光,俯身在这个广州最大的一片水泥锥上做起俯卧撑,然后,他把照片上传至自己的微博,以期通过自己的行为艺术吸引公众目光。昨天下午,他在接受本报记者电话采访时呼吁,希望这个社会更加人性化,给弱势群体更多的人文关怀,“谁家里有房子,会愿意住在立交桥下?”区志航有些气愤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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