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认为现在的日本已经不需要这种政治家。”“日本没有政治斗争的时间。很多老百姓希望他引退。”

　　——日本共同社中国总分社记者大熊雄一郎在接受本报记者夏雪采访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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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文 钟松君

　　小泽一郎自己当过几次老板，但现在民主党的老板是野田佳彦。小泽带着50人造反，野田便将小泽开除了。

　　开除的共有37个众议员，这些人同时符合两个条件：

　　一、6月26日在众议院全体会议表决通过增加消费税法案时，投反对票的家伙。当时民主党有57人投反对票。二、跟着小泽退党的。

　　另一些议员的处分：

　　投反对票但没跟着小泽造反的，19人，停止党员资格；缺席或投弃权票的，15人，发出“严重注意”或“注意”警告；投票前已递上退党申请的，1人，不处罚。

　　12个造反的参议员，接受退党申请，不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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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员代表党派当选，就要遵守党的纪律，不能自由投票，更不能和反对党一起反党。就像不能把公司的订单塞给竞争对手——那成商业间谍了。

　　所以小泽们投反对票，是很不职业的。但矛盾过深，没有调和余地，他临走就捣了一乱。要是他去投奔别的公司，这是个严重的不良记录。但他枝大叶茂，自己开公司，不怕什么不良记录，而且他身上满是不良记录。

　　民主党众议员投反对票的有57个，占全党289个议席的20%，如此局面，老板野田自然相当头痛，不出手已不可能。党内分裂了，分裂派人数，还没到达让民主党在参众两院失去控制权，野田出手的顾忌会小些。

　　所以野田动用了老板的家法，公司还能正常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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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田运气不好，小泽在他任上造反。

　　2009年夺权以来，民主党的三个首相，第一个是鸠山由纪夫，他这派现在是民主党仅剩的支持小泽派的派阀。这次他也投了反对票，得到停止党员资格的处罚。

　　第三个就是野田，他因为其他各派反小泽而上位，不反小泽也不行了。他并没把事情做绝，试图抚慰小泽，请了小泽的亲信舆石东当干事长，这是党内二把手的位置。

　　但是迟了，那第二个首相菅直人对小泽太狠（详见第11版）。

　　打压小泽，从菅直人这一派的立场看，也许挺符合情理：既然已经撕破脸，如果不赶尽杀绝，下次就可能遭到报复。小泽的报复，不温柔。

　　小泽脑后长着反骨。他年轻时一起干的那帮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擅长破派而出、反戈一击。

　　小泽27岁继承父亲的地盘，当选众议员，田中角荣是他的“恩相”，他是田中七弟子之一。1985年，小泽和金丸信、竹下登反出田中派搞了个竹下派，将田中角荣气得患了脑梗塞。

　　1992年小泽拉着羽田孜闹分裂，争派阀首领之位，被小渊惠三打败后，又破派而出，搞了一个羽田派。这三个人，加上桥本龙太郎，是竹下派猛将“七奉行”中的前四位。

　　1993年，小泽玩大了，开始叛党。

　　当时自民党宫泽喜一内阁遭不信任投票，小泽拉起39个议员，投了赞成票，接着反出自民党，建了个新生党，联合在野七党，在大选中打败了自民党。自民党执政38年的历史，给小泽反咬一口，活活掐断了。

　　小泽爱上当叛徒，又常常穷追猛打反对者，菅派不能不愁。

　　真是：职场有风险，翻脸须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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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泽喜一1991年任首相，当时他72岁，是自民党元老中的元老。

　　他是个骄傲的人。

　　竹下登比他小5岁，1987年当了首相。日本坊间传闻：宫泽东京大学毕业，看不起早稻田大学毕业的竹下，嘲笑说：“你上早稻田大学，参加考试了吗？”

　　宫泽当首相前，去了小泽的办公室，接受小泽“面试”。

　　当时小泽才49岁！

　　“面试”是三选一，个个比小泽资格老。

　　宫泽离开小泽办公室时，泪水横飞。

　　他的“屈辱”并没有就此结束，一年半后，小泽将他赶下了台。

　　当时自民党三请小泽当首相，他三次辞谢，说自己年轻。那时候的小泽，就已经位高权重了；就开始决定谁当首相了；就相当骄横跋扈了！

　　他居然在自己办公室“面试”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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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小泽这样的老板，27岁当选众议员，连选连任14次至今，能力强，实力雄厚，效忠他会有很多机会，他的不少老兄弟当了首相。

　　像小泽这样的下属，当老板可就太不容易了。他资格老，地位高，且总是犯下日本职场的大忌：不够忠诚，不尊敬老大，不够服从，不甘居下。

　　他跋扈，总是得罪人，所以他的兄弟大多离开了他；

　　他能干，也是日本政坛第一，所以有野心、想干大事的人，总会找上他。看看鸠山由纪夫和菅直人，找上他以后，都当过首相了。

　　日本企业管理专家前田明将职场人分成四类：犬型人、猫型人、浣熊型人和狐狸型人。他说，现代企业，更需要猫型员工。

　　小泽有点“猫型人”、“浣熊型人”和“狐狸型人”的某些特点，我行我素的个人志向型，执著、现实而又灵活。他唯独没有“忠犬”气。从职场的角度看，小泽的一生是一本百科全书式的反面教材。

　　在日本政坛，无人能驾驭小泽。

　　气氛怎样逼迫人

　　这两个议员为什么一天两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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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人重视对公司的忠诚。

　　但小泽叛党的当天，他自己也遭到了“背叛”。52个退党名单减为50个。

　　“退党申请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提出的，是无效的。”阶猛说。

　　“想回到原点重新开始。”辻惠说。

　　这两个人，都是第二次当选的议员。这一次，他们几乎是“一天两叛”。

　　阶猛是小泽的老乡，岩手县人，老家相距几十公里（小泽出生于东京，3岁回岩手），几百年来，那一带以生产“南部铁器”的铁茶壶闻名。

　　老乡叛老乡，这事挺蹊跷。“不知情退党”是什么意思？是小泽派起初觉得，既然是老大的老乡，自然站在同一立场，所以代他申请了？还是平时集体行动惯了，这次盲目授权之后，阶猛才发现是退党大事？抑或有人将他拉回了民主党？

　　日本职场特别讲究团结，小泽的这位老乡铁碰铁，这次不跟小泽团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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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辻惠是东京人，有律师资格。小泽的前秘书因政治献金丑闻被法院判决有罪，辻惠很不满：“将虚构的事实串起来，然后认定为性质恶劣。这真是罕见的不当判决。”

　　他这样说“不自愿退党”：小泽派议员闭门开会，他在气氛逼迫下，不情愿地签署了全权委托小泽处理退党事宜的文件。

　　接下来一句话更有杀伤力：当时现场还有很多议员和他一样，大家签署那份文件并非自愿。

　　不过“气氛逼迫”，相信很多人感受过。

　　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写过这种情形。知识分子发起签名运动抗议当局，医生托马斯以反“媚俗”为名拒绝了。这是他“在气氛逼迫下”所作的挣扎和选择。

　　在日本职场，“气氛逼迫”是相当严重的。日本很多公司的职员要加班，有的下班后一起凑份子喝酒。如果不加班不喝酒早早回家，老婆会以为丈夫在公司落魄了，不被重用或人缘不好，就天天担心，于是有的人下班后，独自去喝酒到深夜回家，让老婆放心。

　　所以辻惠“气氛逼迫”的说法，在外国人看来理由也许不足，日本人应该特别理解。

　　不过，当天小泽派闭门开会，聚集了多少人？有没有人经受住了“气氛逼迫”？这也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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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人是小泽派的，“反悔”跟随小泽退党，以后怎么在小泽派混呢？

　　日本政坛毕竟与企业职场有区别，日本的企业员工绝大多数是终身制，重视忠诚，政坛则跳槽相对多些，小泽自己就是“跳槽王”，和他混过的不少大佬，对自己政党或派阀，也谈不上忠诚。

　　小泽派的人数变动，从几十个到一百多，除了选举落败减员，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民主党国会对策代理委员长、日本经济产业副大臣牧野圣修，原来是小泽友军鸠山派的，后来跳槽到了菅直人派。小泽因为“陆山会”收支报告的事被强制起诉，他回过头来，公开说小泽应该主动退党：“如果小泽不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党方面需要开除其党籍或劝其退党。”

　　如今小泽被判无罪，并主动退党了。

　　日本社会和职场规则，讲究忠诚、尊卑、团结，但到了日本政坛，是要打折扣的，因为在职场，遵守规则有利个人发展；在政坛，利益关系更复杂，要看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