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短房旅居加拿大的中国专栏作家
7月3日,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再次登上俄日争议领土北方四岛(俄称“南千岛群岛”)中的国后岛,对当地进行了视察,这是继2010年11月1日,时任总统的梅德韦杰夫突然视察北方四岛(同样是国后岛),并引发一轮俄罗斯高官“登岛秀”狂潮后,又一次登临该岛。
针对日本政府的强烈反应,梅德韦杰夫一方面宣称“视察应常态化”、“没必要给日本说法”,另一方面则表示,俄愿根据1956年《苏日共同宣言》内容,和日本谈判解决领土主权争端。
一些日本分析家认为,这实际上是在暗示,俄罗斯有意在两国缔结和约后归还北方四岛中的色丹岛和齿舞群岛,和日本“平分北方四岛”。
那么,日俄会“各让一步”,以“平分”为原则协商解决北方四岛问题么?
首先应该认识到,“让两岛”对于俄罗斯而言并非“新立场”或“重大让步”。
北方四岛领土争端始于二战末期的1945年,当年8月,苏联对日宣战,并占领包括北方四岛在内的整个千岛群岛,次年宣布千岛群岛为苏联领土,此后直到苏联解体,苏联一直默认北方四岛存在主权争议,其一贯立场就是国后岛、择捉岛属苏联,而色丹岛、齿舞群岛可以归还日本,前提是日本先签署和约,并承认其他二战后被苏联占领岛屿的归属。苏联解体后,继承苏联衣钵的俄罗斯同时继承了北方四岛管辖权,自那以后,叶利钦、普京两位总统都曾在任职期间推动俄日北方领土协商,前者更曾提出过“援助换领土”的主张,即日本向转型艰难期的俄罗斯提供经济援助,作为回报,俄罗斯将色丹岛和齿舞群岛归还日本。随着俄罗斯经济的复苏、国力的恢复,“让两岛”的说法变得不再容易听见,俄方开始强调“南千岛群岛”是俄“固有领土”,并自2006年起相继采取了武装驱逐日本渔民、探访者,引入第三国投资等措施,2010年“高官访问潮”前后,这种“领土固有论”达到顶峰。
由此可见,在战后绝大多数时间里,俄罗斯(苏联)都承认“主权有商量”,而认为“固有领土”、“没商量”的时间不过短短几年,且和俄国力恢复、普京面临选战需要民族主义情绪支撑等因素有关,如今选战已过,而俄罗斯经济面临十字路口,政治地位远不如此前稳固的普京选择回到“让两岛”方案,以换取更多经济援助,从而推动其十分看重的“远东开发方略”,是顺理成章的选择。
“让两岛”对普京或俄罗斯而言并非“让步”,不过是回到俄罗斯(苏联)二战后在这一问题上的基本立场。“让两岛”的前提是日本先签署和约,并承认其他二战后被苏联占领岛屿的归属变化。简言之,其实质在于通过归还二岛,换取日本对其他战后被苏联占领岛屿主权变化的承认,从而对包括国后岛、择捉岛在内,西北太平洋新占岛屿的控制合法化、永久化,可以说,这对俄罗斯是个丢芝麻、捡西瓜的划算方案,如果再能“领土换援助”,则更是一只羊身上剥两张皮—赚大发了。
其次应该看到,日本政府不可能接受“让两岛”方案。
战后日本仅在其最虚弱的1951~1956年间,短暂承认北方四岛主权的丧失,此后随着冷战的开始和日美安保条约的确立,日本始终坚持“要谈全谈,要收回全收回”的底线。苏联解体后,日本官方、民间曾十分热衷“援助换主权”,但同样坚持“全换”,而不接受“让两岛”的“半换”方案,此后随着俄立场的硬化,日本连“经援换主权”也不再谈起,2009年7月3日,日本国会首次将北方四岛列入日本法案,称为“日本固有领土”,并要求日本国民不得申请俄罗斯签证前往北方四岛,此后双方的各种“小动作”和争吵延续至今。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让两岛”也非“平分”,因为色丹岛和齿舞群岛的面积,不过是北方四岛总面积的6%,一旦协议达成,日本就从此失去争取其他“北方领土”的法理依据,这对于日本而言显然是难以下咽的苦果,正因如此,历届日本内阁对“让两岛”方案均不置可否,宁可一个岛也不收回,让问题继续成为问题,也不愿为收回这6%,而让问题就此结案。
战后迄今,日本政府不断在国内、国际宣称自己对北方四岛的主权主张,并在日本国内形成“北方四岛是日本固有领土”的强烈共识,倘只收回“北方二岛”而另两岛从此天各一方,日本社会、舆论界、虎视眈眈的自民党和小泽一郎退党后四分五裂的执政党中许多人,绝不会放过这一足以把野田佳彦内阁或民主党钉上“卖国”、“日本罪人”耻辱柱的良机,鉴于此,野田佳彦内阁不敢接受、甚至未必敢就这个“卖国条件”进行谈判,日前日媒已经放风,称梅德韦杰夫登岛破坏了不久前普京-野田“在平稳环境下讨论领土问题”的共识,并暗示原定本月27日日本外相玄叶光一郎的莫斯科之行也可能流产,这实际上是在为“不和俄罗斯人对话谈判”打伏笔—谈都不想谈,又怎么可能“平分”?
综上所述,“平分北方四岛”是不太可能出现的结局,因为这样的结局将是俄罗斯的“次优选择”,却是日本的“次最差结果”,这样一个“让两岛”方案自1956年至今一直被俄罗斯(苏联)反复提出,日本若肯早就肯了,又何必等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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